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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三十五,也沒有很老。」姚安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點小小的護短,讓鍾淺錫衷心地笑了。

  所有懷疑與恨意,都化成了一聲長途跋涉過後,終於能夠休息的、滿足的喟嘆。

  *

  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關於愛情,大抵也是如此。

  比如秋天過去。

  入冬的第一周里,蘇粒在交友軟體上劃到了一個理想型,開始了一場轟轟烈烈戀愛。

  「我簡直一天都離不開他。早上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想他,吃飯的時候也要給他發消息,看見什麼都想給他買。哦對了,他住在紐約,我現在把手機時間都調快了三個小時,過的是紐約時間。」蘇粒在電話里幸福地冒出粉紅色泡泡,一路從洛杉磯飄到北京。

  一番描述下來,聽得姚安都開始好奇:那個男生能把身經百戰的蘇粒迷得神魂顛倒,是不是長了十八塊腹肌?

  結果對方的照片發過來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長得很乾淨,但和蘇粒之前交往的健身教練比起來,模樣上相去甚遠。

  「你懂什麼,這是不加修飾的自然美!」蘇粒如是說。

  姚安只能感嘆情人眼裡出西施,古人誠不我欺。

  又比如十二月末,聖誕節來臨之前。

  達拉斯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米勒抬起頭,看到西裝筆挺的訪客之後,立刻站起身,試圖把抓得亂蓬蓬的金髮理順:「很抱歉,喬治先生。老闆這兩天沒在達拉斯,是的,他剛剛又去了北京,恐怕下周才能回……」

  沒想到話沒說完,喬治先生就打斷了他:「我不是來找鐘的。」

  那是來找誰?

  「找你。」喬治先生說著從背後變出一捧玫瑰花,含情脈脈地看向米勒,「有空的話,要一起吃個晚飯麼?我知道一家很好的俱樂部,聖誕節會有特別表演。」

  米勒看著眼前的彪形大漢,又低下頭瞅了瞅自己的□□:「……???」

  再比如,隔開數個時區的同一天裡。

  臨下班之前,公司的同事問姚安:「我剛剛看系統里,你申請了下周的年假?」

  姚安穿好羽絨服,背上挎包,把椅子推回到電腦桌下:「對,我想休息一下。」

  「去旅遊嗎?」

  姚安隔著辦公室的玻璃往下望,看到公司門口停著的車之後,很快地點了一下頭。

  自從那個孩子脫離生命危險,鍾淺錫就回了美國。

  這是時隔三個月,他再次來到北京。

  達拉斯的任期沒有做滿之前,出於時間和政治上的考量,他們並不能經常見面。甚至忙起來,一天才能通一次電話,問的也大多是「晚餐吃的是什麼」。

  鍾淺錫有他要做的事情,姚安也有自己的難處。兩個成年人只能在年底擠出一周,拼湊出一個共同的假期。

  經歷天差地別,信仰也不同,甚至都沒有生活在同一塊大陸——很難說這是普通的戀愛關係。

  可誰規定地球上七十億人,都要按一種模式相處呢?

  多少人躺在一張床上、蓋著一條被子,還要趁伴侶睡著、翻過身來偷偷給出軌對象發信息。

  和日夜相伴比起來,相互理解對於姚安來說,也許是更彌足珍貴。

  鍾淺錫從來不會幹涉她的生活,那麼相應的,她也不會強迫他去選擇。

  說到這裡。

  姚安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明天松城的老鄉們要聚餐。」她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鍾淺錫說,「你要來嗎?」

  鍾淺錫探身,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個吻:「祁航會到場嗎?」

  姚安點了一下頭。

  男人思考了一下,認真回道:「那我不去了。我很討厭祁航,怕再見到他,又會做壞事。」

  話說得不中聽,但好歹是實話,也算是一點微小的進步。畢竟誠實對於人近中年的鐘淺錫來說,是一門嶄新的功課。

  飯局討論不下去,姚安乾脆換了話題:「下周放假的話,你想去哪裡?」

  出國要辦簽證,來不及。國內轉轉的話,時間還是充裕的。可以去松城,或者往南邊走,去更暖和一點的地方。

  鍾淺錫踩下油門:「我沒有意見,都聽你的。」

  「怎麼能聽我的呢?」姚安不解。明明是鍾淺錫之前自己說,要去找他的城市。

  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唰唰的細響。

  鍾淺錫把右手從方向盤上挪下來,和姚安十指交握:「我已經找到了。」

  姚安睜大了圓眼睛:「什麼時候?」

  鍾淺錫笑笑,沒有回答。

  愛的表達和誠實一樣,都需要他一點點去學習、去摸索。

  那個字雖然沒有明確講出來,可當她和他駛向無盡的街道的時候,握著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

  去哪裡都無所謂,再多的地方,都不過只是一個代名詞。

  繁花似錦的巴黎,冰雪不化的赫爾辛基,堅定的伊斯坦堡,黃金鑄成的洛杉磯。

  在一座座恢弘的城池面前。

  窮人,富人。男人,女人。虔誠的教徒,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管存在多大的分歧、秉承著怎樣的立場,都是最渺小不過的個體。

  和永恆的土地比起來,人們終有一日會死去。

  但是在那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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