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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先生現在在醫院的會議室,您有什麼事我可以替您轉告。”張斌早已接到上級,也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的家世背景,態度比原先更是謙恭有禮。

  路子謙微微頷首:“麻煩您帶我去找他,我還有些事要詢問中島醫生,希望他也能在場。”

  “表哥,我也要去。”蘇紫緊接一句,卻沒料到卻被路子謙回絕:“你就在這裡好好陪蕭瀟,她要是醒來發現自己看不到,又沒有認識的人,會害怕的。”

  蘇紫聞言,回眸看了看病chuáng上的蕭瀟,身上滿是各種各樣的管子,頭上身上都纏著紗布,尤其是眼睛上的那條紗布,更是礙眼,讓人心疼。她只能默默點頭,應了一聲“是”,看著他們走出病房。

  “你說什麼?你要把你的眼角膜給蕭瀟?”喬三瞪著路子謙,一副難以置信的表qíng,就好像白日裡見了鬼一般。他難得做了個不文雅的動作,用小手指摳了摳耳朵,懷疑道:“我剛剛沒聽錯吧?”

  路子謙沉聲回答,語氣堅定:“你沒聽錯。”

  喬三無奈:“不是說角膜不可以活體捐贈的嗎?”

  路子謙微微一笑,篤定開口:“我這個qíng況,應該是可以捐贈的。”

  喬三頓時無言,愣在原地,張口結舌。

  路子謙是盲人,他的角膜,在需要的人身上,確實會有更大的效果。

  “可是……你本來還有一些光感的……”喬三依舊試圖阻止他,“蕭瀟的角膜我們可以想辦法從角膜庫里尋找,總是會有希望的……”

  “這個希望渺茫,我等不起,蕭瀟更等不起。”路子謙搖頭,神qíng堅定,“我前陣子已經適應過全盲,多一些光感和少些光感,於我而言,並沒有多大區別。而且,總是物盡其用的好,免得làng費。”當然,還有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口來。

  他和蕭瀟既然都要面對黑暗,那麼就將所有的黑暗都讓他來背負吧。

  Chapter 50 一往qíng深

  題記: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qíng之至也。——《牡丹亭》湯顯祖

  地震後的日本並不是很穩定,接二連三的餘震,福島的核泄漏事件,讓日本人民乃至全球都有些人心惶惶。已經得知消息的寧家和路家都不甚安心,連連催著要讓他們回國,甚至已經安排好了救護飛機和醫療專家,在A市也安排好了醫院病房,可以確保飛機上對蕭瀟的治療萬無一失。

  路子謙是極為不贊成回國的,怕蕭瀟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顛簸,畢竟高空飛行,對一個剛剛搶救回來的病人而言,實在是太過折騰。

  但蕭瀟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最後還是動搖了他的意志。那時,她剛知道自己失明,卻沒有哭也沒有鬧,表現極為冷靜,一直到所有人都退出病房,只剩下他和她兩人,寂靜的病房,兩個目不能視的人,只能兩手jiāo握,靜靜聽著相互的呼吸聲,來感受對方的存在。

  他們就這樣靜靜坐著,誰都沒有開口,一直到許久之後,蕭瀟才艱難虛弱地開口央求:

  子謙,我想你和安安,帶我回家好不好?

  他原就緊緊鎖著的眉皺得更緊,想了許多,話到嘴邊,卻只剩下簡簡單單的一句:“好,我們回家。”

  最終,在蕭瀟身體稍微好轉之後,路子謙便帶著蕭瀟回了國,入住了A市的軍區醫院。

  回國後的蕭瀟恢復得很快,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路子謙趁熱打鐵,在和醫生確認她的身體條件可以接受眼角膜移植手術後,便要求為她做手術。

  蕭瀟在得知找到合適的角膜時,倒是真的吃了一驚。

  “怎麼會這麼快?”彼時她已經能夠下地走幾步,路子謙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被蘇紫扶著在房間內活動。

  “大概因為是你的運氣比較好。”路子謙朝她出聲的地方走去,在離她不足半步的距離駐足,偏了偏頭,微微笑道。

  蕭瀟雖然看不到他的表qíng,卻也能從他的話音里感受到暖意。她彎了彎嘴角,也笑答:“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這樣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連老天爺都忍不住要幫幫忙,真是沒辦法。”

  “嗯,我媳婦就是魅力大。”

  一旁的蘇紫聽著二人的對話頓覺汗毛陡立。她清了清喉嚨,嫌棄開口道:“行了行了,你們倆能不能適可而止些啊?這可是醫院,打qíng罵俏也得分場合不是?”

  蕭瀟抿嘴一笑,倒是路子謙低低笑出聲來,故作疑惑地問道:“阿紫,你最近好像心qíng不怎麼好?連自己的店都打算盤出去了?”

  蘇紫哼道:“本小姐心qíng好得不得了,明天就繼續開張,你聽誰胡說八道呢?”

  “哦~”路子謙摸摸鼻子,洒然一笑,“我就說喬三這人不可靠,果真說話還是不可信啊。”

  “你再提他信不信我立馬翻臉啊?”蘇紫臉色一沉,話中已經帶了警示。

  路子謙立時舉手投降,表示噤口。

  “蘇小姐,現在能把我太太還給我了嗎?”他就站在她們面前,伸出右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表qíng無辜。

  “誰稀罕這個女人了。”蘇紫將蕭瀟的手放到他手上,嘟囔一聲。

  “我稀罕。”路子謙握到了柔荑,旁若無人地柔聲詢問,“怎麼?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蕭瀟顧忌著蘇紫在場,還覺得頗為尷尬,耳根後有些微微泛紅,笑容里多了幾抹難為qíng。

  “好很多了,再過幾天都快能跑了。”

  “你大病初癒,過兩天還要做角膜移植手術,還是得好好靜養。”路子謙的面色不變,語氣稍稍沉了些。

  蘇紫撇撇嘴,看著路子謙小心翼翼地扶著蕭瀟往病chuáng方向坐下,摸索著扶她上chuáng,替她調整好墊子,讓她緩緩靠在墊子上,然後才慢慢在她身邊坐下。這一系列動作他已經練得非常嫻熟,雖然速度有些慢,卻也十分連貫。蘇紫的眼底有淡淡笑意浮現,想起前陣子蕭瀟尚不能動彈的時候,但凡路子謙自己能做的,他便不加於他人之手,小心翼翼地照顧蕭瀟,就好像伺候公主一樣。

  蘇紫微微笑著,放輕了腳步離開病房,關上門,留給那兩人足夠的空間與時間訴衷腸。

  她走在病房走廊里,思緒萬千,病房裡有人似乎在聽戲曲廣播,有依依呀呀的唱腔自病房深處飛出,聲調婉約,帶著江南水鄉的軟噥:“……近睹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飛仙。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

  隱約入耳,卻已聽分明是崑曲的經典《牡丹亭》中的唱詞。

  蘇紫自幼長在水鄉,家中長輩也喜歡崑曲,自小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這唱詞是再熟悉不過。她忽然想起這齣戲的前言題詞,“qí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夢中之qíng,何必非真。”那時候讀劇本,聽戲,都參不透這句話真正含義,如今看著蕭瀟和路子謙,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蕭瀟為了和路子謙廝守一生,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搏鬥,最終戰勝了死神,重見自己摯愛。而路子謙為了她,毫不遲疑地放棄了生命中最後的一抹光明,只為了讓她能夠重新見到這個美好的世界。

  也許他們這就是真正的相濡以沫,扶持到老吧。

  蘇紫承認,看著他們如斯恩愛,即便是一路看著他們艱難走來的她,在欣慰的同時也免不了羨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首正巧看到不遠處迎面而來的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愣了愣,腳步一轉,轉進了一旁的洗手間。

  她不嫉妒蕭瀟,因為她早已失卻那好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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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瀟的角膜移植手術做得非常成功。拆紗布那天,病房裡濟濟一堂。

  寧家基本上是全員都到齊了,路家除了路子謙,路少宜,蘇明蘭,蘇紫也都在場。一群人神色緊張, 盯著蕭瀟,饒是寧老爺子,也不敢喘個大氣。

  醫生緩緩拆下了纏在蕭瀟眼前的紗布,鼓勵道:“來,慢慢睜開眼睛,不要著急,慢慢地……”

  蕭瀟的眼睫毛動了動,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她慢慢地睜開眼睛,似乎是被光線刺了一下,微微閉了閉,隨後繼續睜開,她眼前的事物漸漸從模糊變得越來越清晰,一直到定型不變,隨之改變的也是她的眼神,從茫然失焦到清晰有神。

  她的目光在一群人中流連,最後停留在那個站在不遠處,戴著墨鏡牽著小女孩的英俊男人身上,便也不會動了。

  “子謙,你瘦了。”她微微一笑,呢喃出聲。

  路子謙聞言,身體猛然一震,聲線微微上揚:“我等著你給我補回來呢。”

  眾人聞言,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果然嫁出去的女娃娃潑出去的水啊……把爺爺都忽視了,就直奔著老公去了。”寧老爺子默默嘀咕抱怨。

  “就是就是,媽媽,你這是赤果果的見色忘女!”蕭安安牽著自己老爸來到老媽面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嫌棄模樣,惦著小短腿,小手指對著蕭瀟指點著,氣憤難耐,“你都沒看到你寶貝女兒今天穿的特別漂亮嗎?”她還特別要求卉卉姨給她化了美美的妝呢,媽媽真是太不解風qíng了!

  眾人聞言,均是慡朗大笑。蕭瀟也笑,她一把將女兒摟進懷裡,口中嘖嘖道:“哎呦,我這不是沒認出來嗎?你一向不是走流行歐美風的嗎?什麼時候也裝起小淑女,走起了洛麗塔風格?”

  “你別弄壞了我的髮型!這個公主髮型卉卉姨幫我梳了好久呢!”蕭安安不安分地扭動著,翻了個白眼給蕭瀟,稚氣地話音偏要裝著少年老成,“算了算了,你還是我爸爸你儂我儂吧,我要去打遊戲了。”

  她從蕭瀟懷裡掙扎出來,把路子謙往前一推,拍拍手道:“大家還不散場嗎?晚了趕不上下午茶了哦?今天醫院旁邊的瑪麗瑪麗有推出新品種的糙莓蛋糕,買一送一哦。”

  “咦?那我們都走了,你爸爸和你媽媽怎麼辦啊?”蘇紫哈哈一笑,俯身逗安安。

  安安大眼一瞪,口中惋惜:“阿紫你就是笨,你沒聽說過,ròu麻可以當飯吃嗎?”

  饒是蘇紫口才再好,一時間也愣在原地,然後是病房裡一陣爆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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