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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爾森眨眨眼,覺得自己搞明白了,又好像沒搞明白。
只好抱起發動機蓋兒,「行了,總之是同意給你做手術了,開始禁食吧,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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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察爾森打來的電話的時候,於星夜正從商學院打著抖出來。
聽徐嘉儀說,全校最冷的建築,排名第一如果是圖書館的話,那麼第二就是商學院了。
而校方不惜燒電也要在大夏天保持室內七十華氏度的低溫,原因竟然是為了讓學生能在學習時,保持清醒。
聽完這個理由,於星夜揣著手,差點就要信了。
學習效果如何還不知道,但人好像是真的被凍得挺清醒。
直到接起那麼一通電話,在商學院門口,冷熱交替的分界線上,她一陣恍惚。
清醒的理由本就站不住腳,自然是輕易被打回原型。
徐嘉儀手也揣在口袋裡,就看見她話沒說幾句,臉色卻變了個調。
順口就問:「怎麼了?」
於星夜答得有點慢,握著手機有些怔愣。
像是剛剛才從電話里聽完的話,現在就不太確定了。
她眼神閃爍著,措辭時也在猶疑:
「......貓......生病了。」
「就是,你見過的那隻,之前你還、還陪我一起去接過一回。」
徐嘉儀手從口袋裡掏出來,車鑰匙掛在指尖第一節 ,「急病嗎?現在在醫院?那咱們過去一趟?」
走出幾步,想起來不對勁,又回頭,問還停在原地的於星夜:
「不是,等會——那也不是你的貓啊,為什麼生病了要通知你?」
「不是說,是那小警察的貓嗎?誰的東西誰管啊,跟你還有什麼關係。」
比一般的世俗標準,更加世俗的,大概就只有好朋友之間的標準了。
自打於星夜回來,瑞德在徐嘉儀的嘴裡,就又火速降級成了「小警察」,連帶他的貓,也順理成章地只能分到一句誰的東西就讓誰自己管。
倒是叫於星夜想起,上一次聽她滿不在乎地說起「小警察」,好像還是在攛掇自己不要慫A上去。
黑色的車鑰匙被酒紅皮質包裹,吊掛在指尖來回晃悠,左搖右擺地。
沒把人晃暈,眼中反倒清明乍現。
不像凍僵了的人逐漸回溫,慢慢悠悠地。
倒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很突然地。
「走吧,我先回趟家。拿樣東西,再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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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德撂下電話就出了門。
老管家跟在後頭問用不用備車。
上一秒還行色匆匆的瑞德,忽然就停在了走廊里。
伯特家的新式平層隔斷少,午後的夏日驕陽大大方方地舒展鋪落。
開闊通透的走廊地磚,映出拖長了的浮光掠影。
回過頭來,神色容與,張口無言。
竟像是在求助。
老管家一愣,收住話頭,默默轉去叫人。
從車庫裡挑了一輛適合長途的,交代了司機,好好把人送到,還補充了一句要儘快。
說是說儘快,然而瑞德趕到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察爾森也一臉為難:
「人是來過了,但已經走了一兩個鐘頭了吧,還說......」
「還說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瑞德瞳孔一縮,一時竟扭不開眼神去瞧察爾森攤開的掌心。
「不是,你們倆這是怎麼了?怎麼人小姑娘來了,也不說簽個字或者問問情況什麼的,來倒是來得快,看一眼就走了,就留下這個讓我拿給你。」
他默默聽著,眼中浮出悶青黛色,鏽死的瞳孔生澀扭轉,撇過去看一眼。
是他那輛切諾基的鑰匙。
那時剛出了被停職的事,瑞德察覺到是漢斯的動作,去灣區之前,留了自己的車給於星夜。
說他那時是輕敵了也好,或者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罷。
當時走得匆忙,瑞德留給於星夜的照顧也著實不頂事。
現在大約是她自己的車已經修好了,能開了。
又或者是乾脆買了新的。
總歸是用不上他的了。
瑞德垂下眼皮,只覺得嗓子眼好像被什麼堵住,接不上話,連口落寞的氣都嘆不出來。
索性閉上了嘴。
察爾森也有些莫名,不再多話,給瑞德確認了發動機蓋的狀況。
從活檢結果來看腫瘤是良性,但不排除有持續增長,壓迫神經,進而影響肢體正常功能的可能性。
因此,在排除麻醉風險的情況下,察爾森還是建議手術切除。
察爾森給的建議其實是相對主觀的。
正常情況下,醫生只會列舉出手術或者不手術分別的風險和可能的結果,最終還是由家屬,也就是主人,自行做出最終決定。
但瑞德在聽的時候,也沒給出什麼明確的反應。
只在最後,問了他一句:
「怎麼排除?」
察爾森一愣:「什麼?」
瑞德抬起頭來,滿眼戚戚。
那樣子,像個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卻犯倔不肯求原諒的小孩。
梗著脖子昂著頭,其實已經沒了主意,只剩下毫無根據的執拗。
又或許,也不是不肯認錯,只是,已經找不到該向誰低頭了。
眼底沉沉,他仍拗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