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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她做出的選擇,瑞德不能說「這不公平」,也不能說讓她等他。
想來想去,他只能說:
「雖然那天沒有看得太清楚,但......」
瑞德揚了揚手,動作卻很無力,「你穿著它,很美。」
.
房門被關上後,瑞德獨自坐了很久。
他不時地想,那次他從於星夜家離開之後,她是不是也是這樣?
被留下對著一室空寂。
那時候的她,又在想些什麼呢?
瑞德又發覺,房間裡的確是太亮了,陽光也刺眼,卻好像怎麼也照不到他身上。
他就這麼睜著眼,徒勞地忍受著眼中的刺灼,提不起勁來起身去關上那該死的窗簾。
直到門外電鈴被按響,說是客房服務。
瑞德一開始沒聽清,遲緩地轉頭,看向門邊的眼中只有茫然。
而後忽然反應過來,大步衝上去拉開門。
是酒店的員工,送來他提前預訂好的東西。
推著金屬小推車的客房服務員也有些為難地看著這位神色怪異、燈也不開的客人。
瑞德像是現在才開始感到無措,扶著門退開半步,側身讓出通道,聲音低啞:
「拿進來吧,謝謝你。」
服務員放好東西,就很快退出了房間。
留下高大卻孤寂的客人獨坐在房間裡,對著桌上的鮮花和搖曳的燭光發呆。
窗外的摩天輪已經開始轉動,在熒虹的Caesars Palace招牌字旁閃著眼花繚亂的彩燈。
那些小姑娘喜歡看的景象,她卻沒留下來看完。
霓虹光影落在他晦暗不明的臉上,映在他遠山林霧一般的眼底。
隔著一層玻璃,不遠處的空中似乎一派祥和歡樂。
他被無聲的笑鬧場景驚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難得手頭忙亂了幾秒,找出手機打給伯特。
卻還沒等他說話,接通的一瞬間就被伯特的連串大笑堵住:
「我說你究竟打算什麼時候回來啊?這幾天電話也不接,你該不會是打算要跑路吧?」
瑞德煩躁地擰了擰眉心,「明天就......不,今晚吧,今晚就回來。」
聽到他這樣的答覆,伯特的心情顯然更好了,「那我叫人去機場接你?」
「可以。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宴會那天的監控,我們有可能查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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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星夜在候機室百無聊賴地坐著等。
不時嘲笑自己,還是攤牌經驗不足,都沒有提前控制好時間和時長,以至於都拖著箱子上了車,才臨時買機票。
最近的航班也要等一個多小時才能登機,還得是準點起飛的前提下。
候機室里吃的喝的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發泄的途徑。
於星夜只覺得心頭窩了一大團火。
眉頭皺得死緊,瞪著眼睛看了一圈,最後也只是去邊櫃打了一杯咖啡,然後——
繼續寫作業。
每一筆都下了狠手,頂著一臉的壞脾氣,邊寫邊在心裡罵自己沒出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聊了,居然趴在機場裡寫作業!
可氣著氣著,又突然覺得茫然。
因為她發現,如果要說從前,她都會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做些什麼不那麼無聊的事情打發時間,她竟然一時也想不起來了。
第二天,於星夜起了個大早,趕在九點半上課之前就一頭扎進了商學院。
她找到老師的辦公室,交上了那四張寫得滿滿當當的作業紙。
聽見有人敲門,老師頭也不抬地先招呼:「隨便坐,有什麼問題?」
於星夜惦記著她這幾天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成品,抱著書包說:
「不了老師,我就是來交個作業。」
老師推著眼睛,伸出來的手指還夾著筆,從裡面挑出一張,抵在桌面上推還給她。
「這張還沒講到,明天再交。」
她的滿腔志氣突然被戳出一個口子,訕訕地伸出手去,正要收回那張寫滿數式的A4紙。
老師乾癟皺巴的指節忽然在上頭一點:
「這裡,雖然還沒講到,但你寫錯了。」
「今天一會兒課上會講,講完你再看看會不會改。」
於星夜一愣,對上老師抬頭看她時,從老花鏡框上方掀出來的矍鑠眼神,點了點頭。
從辦公室出來,她就背著書包直接下樓去了教室。
然而接下來這節課,於星夜完全辜負了老師的期望。
她實在沒能聽進去這位普拉察教授苦口婆心的講述。
事實上,她從在辦公室,見到那個陌生而又和善,甚至還隱隱帶著期許的眼神時起,就已經完全無法控制地走了神。
那個眼神詭異地讓她聯想起了上個月在灣區,那場宴會上見到的那個,同樣帶著老花眼鏡的中年男人。
儘管隔著南方蒙古人種與高加索人種的差異,隔著老師分明是出於善意卻被她聯想到惡意的歉疚。
但......實在是太像了。
她不可避免地被拉回到那間宴會廳背後的休息室里,回到面對那個金棕色頭髮,深綠色眼睛的中年男人和顏悅色地抬眼看她的時刻。
甚至連天氣都像。
也是陰陰涼涼的。
宴會那天,黎蔓婷派的車停在街邊等。
是跟瑞德家所在的街區很畫風很相符的車,於星夜依舊分辨不出是誰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