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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問題都是口水話,唯獨問到,察爾森為什麼管瑞德叫發動機蓋兒的媽咪。
他當時的回答,先是說,就是為了打趣,看他每次黑臉的樣子就覺得來勁。
接著又講,「他那個人,一點什麼羈絆都不樂意多有。明明救都救回來了,當時還說什麼,『我經常不在家,什麼都不適合養。』So what?現在還不是養得好好的!」
於星夜總覺得察爾森當時,是不是講到半路,還翻了個白眼。
「本來就是嘛,做人哪能沒點人味呢?天天繃著,做皮筋,做鼓面,做繃帶好了......」
他舉的例子裡,都不乏自覺英明。
於星夜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是什麼想法。
她覺得察爾森醉得比她厲害,才會說瑞德做人有問題。
而放到現在,她想的又是,也許察爾森隨口喊中了,卻沒有意識到,瑞德身上的某種氣質。
但發動機蓋兒意識到了。
她也意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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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屋子裡,中央空調開著通風模式,呼吸間,確實要清爽許多,胸口也沒那麼悶了。
瑞德就這麼揣著她回到屋子裡,這才發現——
「怎麼鞋都不穿?」
把人在沙發上放好,瑞德又起身,回去臥室一看,果然在床邊找到她的拖鞋。
前幾天,難得在天黑之前,就見完了當天約的人。
他打電話給她,問她要不要來灣區待兩天,等夏季課程開始了再回去。
問的時候沒想到她會拒絕,不過真聽到小姑娘隔著電話,吸吸鼻子說不要,他也沒再多追問什麼。
只是在停下腳步的時候,發覺跟前剛好是一家手工店。
櫥窗里擺了一堆毛茸茸又粉嫩嫩的家居系列。
最中間那個模塊底下,就是一雙這樣的拖鞋,夾著絨的,還刺了一串繡。
說實話,挺花里胡哨,華而不實的。
但他當時就是莫名覺得,也許會很適合她。
甚至就算只是擺著,跟他家裡的家具風格搭在一起,好像也不算多麼突兀。
儘管她說不來,瑞德也還是鬼使神差地推開貼著粉白花飾的玻璃門,穿過又是雲朵又是綿羊的卡通圖像,一身冷硬地走進那家與他氣質完全不符的店裡,刷卡裝袋,一路拎回了家。
然後,連同包裝袋一起,就那麼隨手擱置在玄關的鞋柜上。
好在包裝沒拆,才不至於半路讓她分神再多問一句他家裡為什麼會有準備給女孩子的拖鞋。
也好在,她來了之後上腳試過,確實很合適。
瑞德彎下腰,清修手指淺淺一勾,拎起來回到客廳。
拖鞋麼,原本往地上一放,於星夜自己伸腿就能蹬進去了。
他也還是蹲下來,握起她的腳踝,不使力地順著關節線,提起來向上折。
也得虧這麼一下,他才看見她膝蓋上一塊紅印,小半個巴掌的面積。
倒是沒破皮,只是,估計再過上幾個小時,就該開始淤出青紫了。
瑞德想起她第一次報警,遇到她的時候,就是這樣,膝蓋紅紅的一小塊。
只是那時候更嚴重些,白淨的皮膚當中一塊突兀的傷口,從第一次滲著小血珠,到隔幾天只剩下暗紅劃痕。
附在那一塊細薄關節當口,連劃痕都刺眼。
讓他好幾次再見到她的時候,都莫名其妙老想著確認一下,長好了沒有。
那時他只覺得這樣不好,盯著人家女孩子看很不禮貌,沒顧得上思考是為什麼。
瑞德本就很少放縱自己庸人自擾,那時沒顧上的問題,現在身份關係不一樣了,索性更不需要多糾結了。
掌心順著小腿上移,在指緣剛好避開那一塊紅印的位置停下。
「怎麼弄的?」
「啊?」於星夜順著他的手指低頭,回想起從酒店匆忙跑出來,磕的那一下,「應該是昨晚......」
她停下,意識到自己竟然完全忘記,在三五個街區之外,同樣屬於中心區的範疇,還開著一間房。
突然的停頓卻讓瑞德誤會成了另一個意思,不光眉頭皺起,連眼皮的褶縫也加深,流暢的線條越發深刻。
他輕吸一口氣,問:
「......我弄的?」
那點身份轉變帶來的名正言順的愉悅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曲變奏調的間隙里,自亂了陣腳的節拍。
於星夜把他拉起來,「應該是昨天從酒店出來,撞到行李箱,然後箱子又撞到什麼東西了,反正......跟你沒有關係啦。」
「怎麼那麼急?走個路還能給自己撞上,之前也是,慌什麼?」
於星夜看著他皺眉的樣子,抿著嘴不說話。
他又問:「那你的行李呢?還在酒店?」
「那我晚點叫個人去幫你把房間退掉,東西拿回來?」
他現在說什麼,她都沒意見,都乖巧點頭。
昨晚掉在地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被撿起來並排擺在吧檯一角,一大一小的白色,依偎在一起。
於星夜想起昨晚瑞德身上的煙味,問他:
「你今天......沒有事情要忙嗎?」
瑞德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也想到了昨天在那間空置了許久,最近才重新被啟用的,伯特家的會客室。
下午見的是兩個抽雪茄的,晚上還有個敲菸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