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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大概也是在聊你......吧?」
瑞德卻不吃這一套,緊緊盯著她左右飄忽的眼神,讓她的閃躲無處遁形。
「我沒有問你們聊了什麼。反倒是......「
英麗的眉頭蹙起,眨眼間精準狙中要點:
「反倒是喬什, 他之前是不是還跟你說了什麼?」
瑞德的敏銳從來不會主動下線, 只要他想, 他的視野便沒有盲區。
於星夜卻咬著嘴唇不說話,沒被制住的手順勢捋起他胸口的領帶,繞著指頭來回把玩。
那些話都不是什麼好話, 對她沒有產生多大影響, 沒有聽進去的必要, 更沒有重複一遍的價值。
瑞德好像真的沒有把今晚當做什麼特別正式隆重的場合, 修窄領帶只打了普通的Four-in-hand,甚至比不上去法院那天的we tie 配溫莎結。
於星夜半眯起眼, 想起那個在陽光下, 頭頂自由、平等、博愛三座大山, 仍昂首挺胸,迎風而立的疏朗身影。
卻沒生出幾分敬佩仰慕的心思。
客廳的燈已經被眼前的人按下電源, 通電亮起, 可燈下潛藏埋置的一顆黑心此刻卻只想使壞。
想陷捍衛自由的人入她一手打造的囹圄。
想看崇尚平等的人為她俯首折腰。
想要胸懷博愛的人從此只偏愛她一個。
她合該為自己這一瞬間的險惡邪祟感到羞愧。
可是此刻, 這個人就在她眼前。甚至,他火熱搏動的心臟就在她手下。她不是高坐審訊台的清白法官,她無暇顧及其他。
指尖隨著燈下黑心的指引,蜿蜒匍匐,挑開被燈光染上橙霞的襯衣扣縫。
也許正如潘多拉魔盒的存在就是為了引誘埃庇米修斯將其打開。
於星夜也眼睜睜,看為了貼合而存在的衣襟被挑開裂隙,在裂隙的那頭,她的指尖化作刀鋒。
鋒刃划過之處,掌中的健碩果實被剝開果皮,顯出飽滿晶瑩的果肉,無需品嘗仿佛都能確認那會是鮮香四溢的,汁水橫流的,熟透了的,採摘季節的果實。
可是,她畢竟不是無私耕耘的果農。
她只是一個庸劣的,爛俗的,邪祟薰心的食客。
誰能忍住,不想嘗一口呢?
大概只有被當做鮮果的瑞德本人。
他不是不清楚於星夜在做什麼。
他只是無法認可於星夜足夠清楚她自己在做什麼。
即使青筋畢現,經脈如注,也得有人咬著牙選擇承擔起先見者的角色。
掌心翻覆,瑞德將她作亂的手按住,試圖用忍耐的低沉嗓音為他的警告加上多一層威懾力。
「教你告狀呢,不能專心點?」
教她......告狀?
於星夜抬起頭,本就不剩幾分的理智被魔盒縫隙里的光景侵吞,眼中只余茫然。
她眼中的茫然懵懂像指間燃盡的菸頭,即使修養再好再文雅的人,被燙到時也忍不住低聲咒罵。
瑞德就沒能忍住,他低咒一聲,直接把人拉起來。
「去洗個澡,醒醒酒。」
他幾乎是連拖帶抱,把於星夜扔進了裡面主臥的浴室。而他自己,則掩下張皇步履躲去了外面那間不常用的,給貓洗過一次澡的空置浴室。
被和一件白毛巾似的寬厚浴袍一起丟在門邊的於星夜已經沒有脾氣了。
她甚至能夠平心靜氣地環顧一圈,而後不疾不徐做出評價——
這人的臥室風格,簡單到幾乎有些沉悶了。
她沒再多看,轉身進了浴室,乾脆得連她自己都驚訝。
洗完澡出來,瑞德在客廳沙發等她。
看到那個和自己穿同款浴袍的寬厚身影,腰背挺直地坐在沙發上抬手往後撥動濕發的時候,於星夜好像忽然就明白了。
剛才的言聽計從,原來是來自於賊心不死。
他的頭髮好像長深了一點兒,耳邊和腦後還是平直地淺淺立著,乾脆利落,只額發格外深一層,濕漉漉的耷拉在眼前。清峻指端插進去往後一捋,又滑落幾寸。
而他渾然不覺,仿佛毫不在意這份說不出的落拓欲氣散落了一地。
於是路過茶几的時候,於星夜理所當然被磕到,是那隻突兀的笨拙的蛋糕盒嗎?還是原住民的茶几桌角呢?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這一摔,直接撲進了他懷裡。
別說瑞德了,就連於星夜自己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因為這一摔,實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就那樣正正好地,跨坐在他堅實有力而又熱意勃發的大腿上,拖鞋鬆散勾掛著,搖搖欲墜。
而腳尖堪堪點著的,不是地板,是被他慷慨拋卻的不羈。
面對面的姿勢,兩人纏鬥不清的呼吸比重心更凌亂。
於星夜恍然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凌亂中想起哪節課上聽到的一條,有關人類體溫的知識點。
即女性的體表溫度通常傾向於低於男性,而體核溫度則高於男性。
這大約就解釋了,為什麼她現在會覺得腿下也燙,身子裡也燙。
直到手心抵在一片並不齊整的滾熱平面,才得以勉強找回遺落的重心。
這次不安分地攀上腰間的系帶時,已然輕車熟路許多,連輕微顫抖的試探都被省略:
「我能再看看嗎?」
手心裡的熱源忽然有了厚薄起伏,連帶著不牢靠的鬆散指背都被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