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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清透水珠從他金棕色額發尾端滑落,滴落在於星夜的鼻尖。

  不涼,是溫的,但仍使她被這動靜驚起,抬眼去看。

  寶石般澄澈的眸子也像剛剛被水洗過一般,一眼便望得到眼底的情愫。

  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搖擺,在肆虐與克制的薄弱邊緣,洶湧翻騰。

  這一眼,倒讓她忘記了先前的侷促,轉而被這股莫名的洶湧裹挾、吞噬。

  她好像受到鬼使神差的驅遣,茫然間仰頭,抬手,勾住那截點著水光的白玉迎上去。

  瑞德被她輕巧得算不上用力的力道逼得俯首,折頸,在她氣喘吁吁的時候,還不忘記順帶捲走她鼻尖上那一滴水珠。

  再沒有說多餘的話語,嗓音卻早已干啞得不成樣子,那最後一點可能會讓人清醒的清涼水分也被舔舐吞咽,再沒有什麼能解喉間的渴。

  兩人鼻尖相抵交換著已經沒有多少氧氣含量的呼吸,良久,瑞德終於還是抬起一隻手,解開頸後鬆軟的桎梏,直起身來退開。

  他眼神掃過四周,起身去倒了杯水過來,遞給於星夜:

  「等我一會兒,有個東西要拿給你。」

  說完他就轉身,將背影留給她,將嘴角一抹自嘲的笑留給自己。

  ——明明覺得渴的是他自己,卻裝模作樣給她倒水喝。

  .

  瑞德回房間裡拿出來的,是兩張邀請函。

  黑底燙金的全木漿卡紙,折頁翻開來,印著花體的時間地點,被邀請人的那欄是空缺的,平直的一道金線。

  下個月二號,他的生日。

  「大概率,不會是什麼很有意思的場合。」

  但他沒說不想去也沒關係。

  而是說,如果怕無聊的話,叫上朋友陪著一起,就當是去吃點東西玩一陣子。

  前面這些本該重點說明的話,他都說得隨意,反倒是後一句交代她,「不會開始得很早,你安心把課都上完再出來。」

  「——我知道你那天下午課是滿的。」

  甚至用上了重重的眼神敲打。

  「不用寫名字嗎?」於星夜輕輕淡淡地問。

  瑞德本想說不用,私人聚會而已,這東西就是個形式。

  但看她一截細白手指戳在鎏黑紙面上,指尖輕輕點著那處空,又改了話頭。

  「那,能問你借支筆麼?」

  從書包里翻出一隻軟皮筆袋,兩面拼色的,遞給他。

  「什麼顏色都有,自己挑吧。」

  遞筆袋的架勢,皓瘦手腕折起來,指尖不使力地搭著,貓科動物似的慵懶隨性。

  瑞德接過來,也沒真的挑,隨手拿起一支。

  原本只當他是拿槍握拳的一雙手,這會兒看著卻又不像那麼回事了。

  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皮膚,基因使然吧,青綠血管交錯蟄伏。

  莫名對應上那晚,在透明色的風裡,盤根錯節的龍鍾枝條。

  清癯指節曲起,從筋到骨都透著幾分矜重清貴。

  落筆是斯賓塞體的一串字母,順滑流暢,華麗優雅。

  於星夜一向會偷懶,絕不會未雨綢繆,在來美國之前就給自己準備好英文名。

  索性來了之後才發現,實際上倒也真用不著。

  哪怕是在課堂上,留學生有的會報出個英文名字,有的不會。

  真想認識你的人,哪怕自我介紹說了個英文名,人家也會跟著問一句,那你原本的名字叫什麼呢?

  她也就更加懶得絞這份腦汁,到哪都是一串拼音,從來沒覺得有什麼。

  直到這會兒看著瑞德的手寫體,才頭一回隱約覺得,好像還是缺點意思。

  她光覺得看他寫字也是種享受,把另一張也塞給他。

  「還想再看你寫一張,把我朋友的也寫了唄?」

  那天到了最後,瑞德還是重新出門開車把於星夜送回了她自己家。

  不讓她得逞不說,還要點她一句:

  「我倒是今天才知道,我養的貓,究竟黏不黏人。」

  於星夜下了車,隔著車窗看他,雖然沒能看到貓貓趴在他胸口的畫面,但那份微不足道的遺憾早已經煙消雲散。

  手裡兩張折頁卡紙不自覺捏緊,「那,黏不黏人都,反正也是你的貓了啊。」

  .

  隔天於星夜去問徐嘉儀約時間,她沒把邀請函帶在身上,只口頭邀請。

  徐嘉儀聽清楚之後,轉過身來,張口有點猶豫,想了想還是說:

  「也好,正好我也去掌掌眼。」

  二號那天,最後一節課一直上到七點多。

  不是什麼很重要的課程,為了水學分勉強選的一門義大利語課,白天的兩節大課之餘,每周四傍晚一節還有答疑的小課。

  於星夜中學的時候,有第二外語的分班,她被分到的就是義大利語。

  雖然那時候學得就不算紮實,但這種入門級的前期課程,懂點基礎也就夠她混了。

  老師在台上重複舉例不同時態的動詞變位,她在底下看手機。

  小課堂里配的都是那種自帶小桌板的椅子,從扶手處連出來,擋在胸前,手臂想在桌板底下打個字都還不太方便,硌手。

  她乾脆抬起手來,手機擱在桌面上,大拇指指速飛快敲擊,給早已經放學的徐嘉儀發簡訊。

  「你要不先幫我去取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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