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隊裡的人看他眼眶都熬紅了,都趕他回去休息,最後還是夜班同事分了自己的任務給他,說叫他替班去接個學生,這樣自己少跑一趟,他也可以順道下班。
那同事硬說自己最近缺鈣,一踩油門腳板心就抽筋,瑞德才抄起鑰匙,去了警局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
其實他自己也清楚,他當下的狀態的確是該回去休息了。
嚴格來說,他現在就連簡單地開個車,都得算是疲勞駕駛了。
想了想,還是熄了火選擇叫代駕。
瑞德打開同事發來的連結,登錄那個他從沒進去過的Escort系統後台,上面會寫學生的姓名,電話,預約的時間和里的具體地點。
瑞德掃過去,又眯起眼睛從頭重新看過一遍。
有些意外,很快又瞭然。
於星夜踩著他的影子跟在身後,看他按下鑰匙解鎖,再次默默肯定自己的品味。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連選車的品味都跟她那麼接近。
她開白色牧馬人,他就開黑色大切諾基,勉強都算是肌肉車吧。
嘖,合適。
可是她眼看著瑞德拉開了后座的車門,叫她上車。
於星夜這才發現,駕駛座門邊還站著個人。
瑞德揚手將鑰匙輕拋給那小哥,自己也進了后座。
於星夜扒著座椅邊邊,原來不是不想讓她坐前面吵他開車,是因為叫了代駕啊。
只是,原本步行也不過二十來分鐘的路程,車輪飛馳起來就更快了。
於星夜又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爭分奪秒地向瑞德聲明:
「那個,我上次......家裡那麼亂,真的是意外!現在已經收拾好了,你要不然再去檢查一下,是真的收拾好了。」
說完沒有得到回應,她轉頭去看,卻發現身側的男人已經仰頭抱臂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她立刻噤聲,卻忍不住悄悄偷看。
等距離間隔的路燈在車窗中勻速後退,仿佛擁有切割時間的魔力,將他勁括的眉骨和英挺的鼻樑剪輯成一幀一幀的慢鏡頭。
突起的喉結下方,平整的領帶結像深不見底的漩渦,將一切光源都吸收進去,就再也反射不出什麼來。
於星夜的視線也被牢牢吸黏住,連自己什麼時候走的神都不知道。
直到幀數放慢至徹底停止。
她家到了。
瑞德依舊是那個姿勢,閉著眼,呼吸平穩。
於星夜壓低聲音叫代駕小哥先走,然而狹小密閉的車廂內,一點輕微的響動都會被無限放大,她只好改為打手勢,將小哥先打發走。
她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思,為什麼不叫醒他。
也許是終於明白過來,剛才見到他時,那股不對勁的感覺來源於他難掩的疲態。
並沒有滿臉鬍渣的困頓狼狽,只從神色間透出慵心懶意,反而更叫她心驚。
又也許單純只是因為,想再多待一會兒。
哪怕不能說話,就只是這麼幹坐著呢。
然而代駕小哥開關車門的動靜還是驚醒了瑞德。
他緩緩睜眼,人還沒完全清醒,就先下意識地環視周圍。
眼光沾了些水汽似的,卻並沒有柔和半分。
眼風一掃,從車裡刮到窗外,又刮回於星夜坐的位置,越發清明凌厲。
代駕小哥離去的背影還沒走出街口,於星夜搶著開口占據主動:
「你都困成這樣了,不如乾脆去我家好好睡一覺再走?」
原本只是人剛醒就發現代駕被她打發走了,她只好玩笑式地給自己找台階下。
邊說還邊動,寬鬆的褲腿隨著她的動作一再上移。
這種口嗨式的台詞先前也不是沒有說過,想著他大概率不會搭理。
瑞德卻在這時開了口。
「連續去圖書館一周不是為了讀書,是為了蹲我?
蹲我就為了讓我去你家檢查衛生狀況,然後睡覺?」
他說這話時,嗓音低沉又陰鬱,打了霜似的沉甸甸壓在人心頭。
原來她先前說的話,他竟然都聽見了。
於星夜的直覺告訴她,現在應當立即否認,哪怕只能想到最拙劣的一檔理由,也要反駁出來。
可她卻像舌頭打了結,先前滔滔不絕有那麼多話可以講,偏偏現在一句應答的機靈話也說不出來。
車輪停止轉動的位置,恰好在兩盞路燈的正中,前後都有光束斜分進來。
就是這麼一眼,於星夜竟又在瑞德身上有了新發現。
先前那種起霧般瞧不真切的感覺又來了,她忍不住想湊近一點點,確認一下自己沒有看錯。
原本搭在腿上扮乖巧的手隨著轉體動作滑下,順勢按在座椅邊緣,在肌肉車的粗糲皮面上按下柔軟細嫩的掌紋。
瑞德很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
那兩句帶刺的話一出,他立馬就意識到,自己心裡的那一陣燥意與喪氣,與於星夜說的話是不相干的。
是他本就情緒不好在先,又兩天一夜沒睡覺,狀態也不太對,仗著小姑娘不怕生,好說話,就無端傷了人家的熱情與友善,懟得人連話都接不上了。
他看著於星夜怔忪的無措模樣,無聲嘆出一口濁氣。
「抱歉,我剛才,不該那樣說你。」
話音未落,於星夜已然求證得出了肯定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