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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圈茅草圍成的院子裡,有一汪池塘並幾間茅屋,兩三隻小鴨子正在蓮葉間梟水,不遠處的草叢裡有公雞在覓食。

  「咯咯咯……」

  一隻小雞仔被大公雞追趕,慌不擇路間竄進了院子最左邊的茅屋門洞裡。

  屋門開了一條縫,屋內落針可聞,小雞仔踮起腳尖不敢發出聲音。

  「撲通」一聲,忽然有重物落地,小雞仔驚得猛然跳起,「刺溜」下沿著門縫又跑了出去。

  「呃,」角落裡傳出呻/吟聲,掉落在地的原來是名少女。

  雖從床上掉了下來,但她仍緊閉著雙眼,在地上磨蹭了會才慢吞吞起身,也許是覺到頭頂有些癢意,她伸出手指胡亂撓了撓滿頭碎發,一歪身又倒在了低矮的竹床上,呼呼睡了過去。

  竹床短小,將將能盛放下她,隨著她輾轉翻身,竹床不時咯吱作響。

  已是初夏時節,但山間的空氣猶帶著幾絲涼意。

  竹床上並無鋪蓋之物,少女身上僅著一件棉袍,袍子下擺堪堪能遮住她的膝蓋,一截白玉般的小腿裸露在外。

  一陣風從半開的窗欞間吹來,「阿嚏,」少女在睡夢中打了個噴嚏,她使勁揉了揉鼻子一翻身又睡了過去。

  少女的呼吸聲似有若無,在她蒲扇般的睫毛下,依稀可見烏黑的眼眶,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鑲嵌著小巧的鼻子,鼻頭被揉的通紅,雙唇緊抿,唇色淺淺淡淡,模樣十分的惹人愛憐。

  「大人,大人,這邊……」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但少女睡的正熟,並沒有聽到這聲音。

  直到「砰」的一聲,屋門突然被人從外面大力踢開,轟然倒地發出悶響,才見她似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倏忽從床上翻身坐起,並朝聲音來處張望。

  三個身著皂衣腰間別著大刀的衙差,正擺著兇狠的神色朝她走去。

  她面上雖有些疑惑,但還是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聲音嘶啞,但卻極為鎮定。

  走在最前頭的衙差已來到她近前,上下打量了她兩眼,語氣輕浮,「喲,小道姑,咱們穿成這樣,難道看不出咱們是做什麼的嗎?」

  少女瞥了衙差一眼,蹙起眉頭,嫌惡的撇唇,道:「誰認識你們是做什麼的?」

  她不是沒猜出他們的身份,但這人毫不掩飾面上的不懷好意,無非是打量她人小力微好欺負罷了。

  直到此時此刻,宋真清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一個新的身份。

  昨夜,她在山間的陷阱里醒來,彼時陷阱里的雨水已經沒過她的脖子,雨驟風疾的夜晚,她硬是咬著牙根哆嗦著身子從深坑裡爬了出來。

  她是這清雲觀的小道姑清清,亦是來自遙遠時空的宋真清。

  也不知是何樣巧合的機緣,使得她的靈魂與這具身體融為了一體,但無論如何,她既已來到了此處,便會努力的代替另一個她活下去,絕不容許任何人再欺侮她。

  這般想著,宋真清卻忽然聽到衙差的聲音變了調,諂媚又討好,「大人,大人,在這,在這,人在這。」

  原來幾名衙差後面還跟著一位大人。

  看著從窄小的屋門處走來的人,宋真清揚了揚眉,青袍加身,來人怕不是這嶺南縣的父母官張大人,只不過看著他那圓滾滾的身材,恐怕會撐壞繃在身上的官服。

  張大人站定只瞅了她一眼,就隨口問旁邊的衙差:「是她?」

  為首的衙差低頭彎腰小心回道:「是,大人,這清雲觀中如今僅她一人。」

  張大人摸摸唇角的幾根短須,眨了眨綠豆小眼,微微晃了下脖子,點點額頭,「那還等什麼,這就帶回去吧。」

  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是,」為首的衙差躬首哈腰,「小的這就把人帶走。」

  說罷,衙差恭送張大人轉身,回頭便讓手下來押解她。

  兩名衙差聽令上前,只不過他們剛伸出手,宋真清就忙道:「慢著……」

  「等等……」

  與此同時,另有一道聲音從院子裡傳來。

  兩名衙差的手伸在半空猶豫了下,看了看為首的衙差,為首的衙差瞧了眼宋真清,不甚在意的揮揮手正要讓兩名衙差繼續,卻似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朝張大人望去。

  但張大人並未回頭,他站在門口臉朝院子方向,頓了好大會,才道:「韋師爺,你怎麼來了?」

  話中滿是小心翼翼,又似乎忍著不耐。

  隨著張大人話落,一人從屋外走了進來。

  陽光正好,從屋門透來的光影里,宋真清眯了眯眼,看向來人。

  那人約莫二十歲左右,身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長袍,腰間繫著根墨綠色的腰帶,只那腰帶極長,被打了個死結圍在腰間纏繞了兩圈,還垂下來一截。

  長袍的下擺扭曲破爛,似乎被貓狗咬過一般,他腳上的鞋子也沾滿了濕泥,根本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再向上望,宋真清只覺得自己亂糟糟的短髮,與他相比也實在不算什麼了。

  只因這人一頭長髮僅在頭頂用根布條束著,額角兩邊散著許多亂發,有的已經垂到了胸口,很顯然他已好些天不曾梳過發了。

  這身打扮委實與師爺不大沾邊。

  但儘管如此,他身上仿若盛著山林間露水的朝氣,從容又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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