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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放點血試試。」許成玉從鶴州趕來,隨身帶著她心愛的藥箱。她動作便捷,很快準備好了所需的藥劑,並從江允的手指取血,滴入藥劑之中。

  艷紅的血跡在藥劑中延展,許成玉凝眸觀察,最終鬆了一口氣,向江允道:「無妨,終究沒東西能斗過螢繭。只不過,你的身子垮了一半,在恢復之前,不能再生其他的病了,否則有性命之憂。」

  她收起盛藥劑的碗,看向了惴惴不安的劍客:「我隨你們回雲州,為你的小情人調理身子。」

  「能調好嗎?」雁晚沒頭沒腦地問。

  「你在質疑我?」許成玉頗有些不悅,「我想讓誰活著,誰就必須活著。閻王爺若瞎了眼,我便去鬧陰曹地府。」

  她發了幾句脾氣後,隨即轉怒為喜,笑道:「我去看看你阿姐何時回來。」

  待她走後,臥室里便只餘一對情人。雁晚背靠雪白的牆壁,目光緊緊黏在江允單薄的身軀上。她看見那雙美麗多情的杏眼柔和無比,深情第望著她,便張開雙臂朝那人奔去,一頭扎進江允懷中。

  江允沒能承受住突如其來的重量,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咚得一聲倒在了柔軟的床榻上。他輕笑出聲,一下下揉著雁晚的脊背:「沒事了,沒事了。」

  他曾真切害怕自己會死,在服下淬骨的十一天裡,他度日如年。

  死是生命的終結,江允能坦然看開。可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此刻被他抱在懷裡的姑娘。若他死了,雁晚有朝一日必會放下他、忘記他——他不想被心愛的人忘記。可是如若雁晚始終走不出回憶的漩渦,那又該是件多麼痛苦的事——他亦不想這姑娘傷心難過。

  真是件難辦的事啊。

  雁晚把臉埋在江允的胸膛中,悶聲道:「我真的以為你沒有幾天活頭了。」

  「是嗎?你看起來並未有多麼慌張。」江允為她的擔心而心花怒放,腔調卻故作嚴肅。

  「我相信鬼醫的醫術,」雁晚仰起臉,認真地解釋,「可我免不了擔心你,我怕哪裡出了岔子,你死在我眼前,我卻無能為力。」

  能用劍解決的事,她會毫不猶豫地拔劍。可生老病死,是成為天下第一劍客後也無法阻止的傾塌。更何況,她仍走在「天下第一」的路上,還未觸及終點。

  雁晚撇撇嘴,又道:「我為何如此倒霉。我活了二十多年,只找了兩個相好。一個成天煩我,至今關在天牢里;一個整天讓我操心,身中劇毒,風一吹便要倒了。」

  「我們能否不提秦某人……」江允虛弱地抗議。

  雁晚無情地打斷他,她指著江允的鼻尖,惡狠狠道:「你以後少讓我操心,否則小狗就會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浪小狗!」

  「好,好,不讓你操心。」江允暫且放下了雁晚忽提到秦淵一事,而是笑著答應她的要求。

  兩人親昵地依偎許久,直至雁晚猛然想起了一些事。她心中有刺,不吐不快:「我聽說,你曾在宮裡養過什麼東西。」

  江允臉色一變,慌忙道:「你聽我解釋。」

  「怎麼?把大雁當成我,鎖起來,不讓飛?」雁晚揚手掐住男人的耳垂,皮笑肉不笑:「你既有過這種大膽的心思,何不真的試試?」

  「我捨不得,」江允急得抬高了聲音,匆匆拉住她的手,「我不能那樣做。」

  雁晚的手指移到江允的下顎,把他俊秀的臉捧在掌心,溫聲道:「我明白,你也有見不得光的那一面,多疑狠戾、表里不一、喜歡吃醋。我若多看哪個男人幾眼,你恨不得提刀捅他。可這又怎麼樣呢?這才是活生生的江允。」

  「表里不一」的江允,此時統一了他的表里。他的心頭熱血翻湧,而這不停咕涌的血化成晶瑩的淚水,溢滿了他的眼眶。

  「……而且,還喜歡哭。」雁晚拂去江允的淚,「你在遇到我之前,也常哭嗎?」

  江允搖頭否認:「我今生多數的淚,幾乎都是因為你。」

  他的答案真摯單純,引得雁晚情不自禁俯身吻她。

  這兩人皆受過螢繭的摧折,為之瀕臨死亡。可在層層蠶繭之下,蟄伏著最豐盈最有力的羽翼,待破繭新生後,即可逆風搏擊,遨遊九天。

  許多事,禍福相依。

  正在兩人雙手相扣,吻到動情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聲輕快的呼喚:「亭亭,阿姐回來啦!」

  有的人,生來就該做劍客;還有的人,生來擅長撞破溫馨時分。

  屋中的氣氛凍結住,許成玉緊隨孫妙心而來,她瞥了眼在榻上相擁,顯然是呆傻住了的二人,雲淡風輕道:「呵呵,年輕人真是血氣方剛啊。」

  孫妙心目瞪口呆,立時便要大步上前,把妹妹從床上拉起來:「這兒是我家,你們不能這樣!」

  「年輕人嘛,情到濃時喜歡摟摟抱抱。」許成玉的武功雖差,但攔住孫妙心綽綽有餘。她連拖帶拽,把頭暈眼花的孫妙心拉出臥房,臨了不忘關上房門。

  江允重新環住意中人的腰腹,他雖瘦弱,卻甘之如飴地承受女子的重量:「再抱會兒。」

  「她們走了,三郎。」雁晚回憶起上次被孫妙心捉|奸在床的事,便難為情地看著江允,道:「我想和阿姐說清楚,告訴她你是誰。」

  「你可想好了?」

  「你曾說,想與我光明正大。」雁晚輕撫江允的鬢角,「不說在世人面前,至少在阿姐面前,我想讓她知道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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