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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允按捺住詫異,緊盯著楚榆的袖口,沉聲嘆道:「長姐把你弄進太醫院了。」

  去年冬天, 這位女醫曾在青州照顧過他的身體, 他更向女醫詢問過鬼醫與「螢繭」之事,且楚榆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以活人渡蠱的要求,他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楚榆聽不慣「弄」字, 便輕輕蹙眉, 為自己辯解:「長公主殿下說, 臣的醫術,完全可以進太醫院施展抱負。」

  她說話耿直, 不懂遮掩, 江允僅是笑了笑,道:「你要施展抱負, 應當去宮外行醫。宮裡人口有限, 比不得宮外的病例繁多複雜。」

  楚榆恍然大悟, 欣喜地脫口而出:「此言有理!」

  話音一完,楚榆感到江允明顯愣了一下,她抬眼望去,剛巧與年輕的君主四目相對。她慌忙垂眼,道:「臣失禮了。」

  「無妨——你診完了罷?」江允未等楚榆回話,直接抽回了手:「診出什麼了?」

  楚榆知曉江允體內存有蠱毒,坦然答道:「臣不了解『螢繭』,卻能診出陛下身體虛弱……」

  「每個太醫都說一樣的話,但他們比你少了前半句。」江允朝西殿投去視線,對楚榆道:「裡面有個姑娘,你也替她看看。」

  楚榆神色微怔,問道:「姑娘?什麼姑娘?」

  陛下不是不近女色、空置後宮嗎?太極殿裡哪來的姑娘?

  平榮為楚榆捏了把汗,楚太醫進太極殿,為何猶如進自己家啊?他見江允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走在前頭為女醫帶路:「楚太醫,請隨奴才來罷。」

  西殿裡,華曦孱弱地窩在圈椅中,泛白的手指死死攥著衣角。她眉目間溢滿了愁苦,恍若瀕死的游魚,在淺灘上瞪著眼望天。這樣消極的情緒,與她艷麗的容顏極不合襯。

  楚榆一看清華曦的臉,居然說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好美的頭骨。」

  再美麗的容顏,落進她的眼中,也只不過是副附著在骨骼上的皮囊罷了。她行醫多年,雖看不透人心,卻能看透人的骨相。

  上一個令她讚嘆絕佳骨相的人,是此刻站在她身後的江允。

  華曦聞言,嚇得身子發抖。而她再看見門口長身玉立的江允時,竟抖得更加厲害,喉嚨里甚至低低地嗚咽起來。

  陛下與爹娘口中的根本不一樣,爹娘說陛下是溫潤公子,可她昨夜親見的陛下,卻用匕首指著她的脖子,把鳳印砸在她的腳邊……

  她窩在圈椅里哭了一整夜,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按爹娘的話,混進皇宮、買通侍衛,一切都是那麼暢通無阻,卻在撲進陛下懷裡時碰了壁。

  江允一夜未眠,本就頭昏腦脹,她見華曦泫然欲泣,心頭更加煩躁:「不許哭。」

  華曦竭力捂住嘴,把嗚咽聲攔在唇齒間。楚榆已欣賞完了美人的骨相,終於切入了正題,她伸出手,柔聲笑道:「讓臣替您診脈罷。」

  「診脈?」華曦瞳孔一縮,連連拒絕:「不必了,我家中有大夫……」

  江允看著華曦閃爍的眸光,心底愈發疑惑,他掐住掌心,寒聲下令:「給她診!」

  楚榆接了聖上的口諭,毫不客氣地握住了華曦的右腕——她替人看診時,本就沒有「客氣」二字可言。華曦做了些無用的掙扎,絕望地癱在了圈椅中。

  不一會兒,楚榆驚異地問:「您這個月,可來了月事嗎?」

  江允與平榮同時吸了口涼氣,齊齊盯住了華曦慘白的小臉。楚榆沒有察覺身後的寒意,她收回手,向江允回話:「恭喜陛下,這位姑娘是喜脈,已有兩個多月了。」

  「你為何要恭喜朕!」江允額頭的青筋直跳,他指著幾乎暈厥的華曦,厲聲撇清:「她與朕半點關係都沒有!」

  與此同時,他也理清了勇毅侯要把女兒送進宮的理由。大抵是因華曦意外有孕,勇毅侯決計鋌而走險,要利用華曦腹中的孩子,為勇毅侯府博得一個光明的未來。

  此舉太過冒險,只能勝,不能敗。而華曦艷冠京城的容顏,就是一道保險。

  只不過,這道保險,全然沒有用武之地。

  「臣失言了,陛下恕罪。」楚榆俯身請罪,更為自己的狹隘自責。並非每個出現在太極殿裡的貌美女子,都是皇帝的嬪妃。

  她把目光重新轉到華曦身上,溫聲囑咐了孕中女子要注意的一切事宜,華曦卻直愣愣地望著她,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江允任女醫把話說完,臨了沉聲叮囑:「你可以走了,記得管住你的嘴。」待楚榆退出了太極殿,他又對平榮道:「把華曦送回家去,陪她爹娘一起禁足兩個月。」

  平榮連連點頭,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那您呢?」

  他的意思是,每次寫信都要洋洋灑灑、事無巨細寫十好幾頁的江允,是否要寫封寄往雲州的信「請罪」。

  江允意會了平榮的意思,他舉起手,佯裝要打平榮,嚇得小太監抱頭喊了句「我的老天」,終究沒有真的打下去。

  他嘆出一口長氣,走回正殿的桌案前,把雁晚的畫像收進匣中。

  *

  澄意山莊仿照江南水鄉的建築而造,自然少不了大片的湖水。最寬闊的一片湖,非劍廬外的這片莫屬。

  湖中無魚,湖岸卻圍了一圈挺立的竹子。盛夏時分,竹子的青綠最是濃烈,滿眼的綠倒映進湖面中,把一彎小船變成了綠天裡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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