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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晚覺得此種方法如同兒戲,她把懷疑的視線投向紅月,問道:「我是否該相信你?」

  「你當然該信。」紅月端起藥壺,把深棕色的藥倒進瓷碗中。她因背過了身子,雁晚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聽見她十分堅定的聲音:「那樣古老的禁書,世上不止我一個人看過。但是,我卻是那些為數不多的人中與你最有緣的。」

  紅月走了過來,笑容如春風般和煦:「裴莊主,我雖怨你,但並不恨你。我是真心想要幫你的。」

  *

  院落之外,江允與江卓並肩而立。女子掃了一眼身側愁眉不展的弟弟,輕輕道:「像這樣的事,您大可讓別人來替。」

  親自遭這個罪,簡直可笑。她吞下了後半句話,也藏住了輕蔑不屑的眼神。

  江允沒有偏頭,而是直愣愣地望著前方:「長姐,你不必再勸了。我再為她做最後一件事……等我回京城,她回雲州,便再也見不到了。」

  他已經三年未在江卓面前以「我」自稱,突如其來的改變令江卓訝異地偏過了頭。他們姐弟不是一母所生,年歲差了八九歲,更是聚少離多。二人之間稀薄的姐弟情分,全靠姓氏和血脈在維繫。

  江卓沉默片刻,又道:「她早晨翻起《四海圖志》,說是想去漠北看看。好巧啊,那也是你心之所向。」

  漠北廣闊無垠,長河落日之景甚美。若江允還是從前的閒散人,當然隨時可以踏上遊歷漠北的路。而現在,他只能把這樣的願望寄托在夢中了。

  他抬起左手,輕觸自己的右肩肩頭,立刻感到了一陣徹骨的疼。他因疼痛「嘖」了一聲,問道:「你把匕首還給她了?」

  「還了,」江卓點點頭,「我說,這是提前慶賀她在論武中獲勝的彩頭。那匕首跟了你三四年,說還就還,你也捨得?」

  「你編的藉口倒好。」江允啞然失笑,道:「我送給她的東西,除了一條狗,她不也一樣不落地還給了我嗎?我替她忍受蠱毒,謝她兩次救命之恩,往後與她兩清。」

  他說著違心的話,被江卓瞬間識破。女子無奈地搖搖頭,又問:「她那一劍讓你死心了?」

  「我不死心,但的確該放手。」江允此語一完,紅月便出現在了院落門口,示意他可以進去了。他長長嘆出一口氣,道:「她以後平安健康,安心追她做天下第一的理想罷。」

  江卓留在原地,默默注視江允進了院門。她忽地萌生一個念頭,在這個一直被情愛睏擾的年輕帝王心中,情愛與皇位哪個重要?江允為了提防她的野心,把她「留」在京城三年,是否為了穩穩掌權,好做裴雁晚的依仗?

  這樣的依仗……裴雁晚似乎不需要,也不稀罕。

  江允做的一切,能打動裴雁晚之外的所有人。

  她輕快地吹了聲口哨,也走進了院中。

  *

  紅月見到皇帝,顯得有些瑟縮。她垂著眉目,將一把小刀遞進江允手中,顫聲道:「您自己在掌心劃個口子罷……需得劃得深一些。」

  她已經向江允叮囑了這樣做的後果,譬如畏寒、易病,就連肩頭的劍傷,也得花十天半個月才能癒合。包括江允的腿疾,以後再發作時,會痛苦過現在的數倍。

  江允坐在床沿,他沒有立刻用刀劃開掌心,而是凝視著熟睡中的雁晚,眼神柔得快要滴出水。他揚起修長清瘦的手指,從雁晚的額角顫抖著游移至唇邊,卻始終未觸碰到夢中人的臉龐。

  他克制著心頭的妄念,不敢逾距分毫。

  終於,江允收回了手,在右手掌心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霎時滴落。他問道:「會疼嗎?」

  紅月思索片刻,答:「裴莊主不會疼,她只會做個很長的美夢。一覺醒來,又是從前那個活蹦亂跳、意氣風發的姑娘……但您會很疼,生不如死。」

  從前那個,活蹦亂跳、意氣風發的姑娘。

  「好。」江允低低地笑了一聲,眼中的悅色濃得化不開。他明明聽見了「生不如死」四個字,卻毫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一切完成之後的雁晚會如何。

  屋內漸漸寂靜無聲,江卓悠閒地為自己泡了一壺濃茶。忽地,她聽見榻上的江允發出一聲痛苦的□□。

  □□聲顯然被隱忍所束縛,它險些就要衝破喉嚨,在屋中肆無忌憚地迴響。

  紅月遞給他一方帕子,讓他咬在口中,莫要不慎咬到了舌頭。

  江允咬住帕子,把臉埋進了自己的臂彎。他渾身猶如被烈火灼燒,又像經受著剜心剔骨之痛。痛覺自他的掌心源源不斷蔓延自全身,滔天洪水一般難以阻擋。他臉色慘白,五官亦為疼痛而扭曲,身體好似瀕死的蟲子一般,緊緊蜷縮在了一起。

  事實上,他毫不懷疑,自己要因為痛苦而死在今日。

  然而他還不能死。

  他喘出一口氣,艱難地朝雁晚伸出一隻手。

  好想觸碰她,哪怕只是一根髮絲也好。

  但這隻手剛剛揚起,便無力地垂了下去。江允眼前模糊不清,竟就此失去了知覺。

  紅月嚇了一跳,她無措地回頭看了一眼江卓,喚道:「將軍,陛下他……昏過去了。」

  江卓平靜的臉上泛過一絲驚訝,她未起身,而是問道:「他倆何時能醒?」

  「陛下待會兒便能醒。至於裴莊主,她所服之藥的藥效得持續到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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