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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並沒有傷,所謂養傷也不過是一個限定的期限,過了幾日她便被安排了職位。
太后將她安排進尚寢局,掌司設。
但因她的身份特殊,孫尚寢並未給華玉安排過多繁重的活,只是晚間皇上的床榻被褥鋪設,以及吹燈之事。
華玉一直很小心,或許也是因為過幾日是上元節,檀瑾寧忙得抽不開身,無瑕與她過多交談,只派人賜了些衣物首飾。只這一個舉動,便讓尚寢局乃至整個宮官都不敢怠慢她。
但是這一日終究是要來的。
檀瑾寧下朝後便急步回了寢室。
果見華玉彎腰整理床榻。
檀瑾寧的面色徒然溫柔,他放在嘴邊噓了聲,示意左右宮人不得出聲,他放輕腳步走至華玉身前。
華玉似有察覺,驚慌回頭:「......皇上!」
檀瑾寧面帶歉疚:「嚇到你了?抱歉,我只是聽人說起過,民間夫妻都是女子為男子鋪床疊被,見這一幕,恍若你我真如普通夫妻。便不想打擾你。」
華玉美目微睜,面帶慍色。
「皇上休要如此說,您與皇后才是夫妻,奴婢只是司設女官而已,萬萬承受不起皇上方才所言。」
「皇上往後莫要說這些話!」
檀瑾寧見她態度強硬,有不喜之意,掩下心中的失落,承諾道:「你既然不喜歡聽,那我以後再不說。你莫要生氣。」
「奴婢怎敢生皇上的氣。」
華玉抱起換下的被褥往外走,胳膊被檀瑾寧拉住。
檀瑾寧語氣帶著懇求道:「我知你心裡怨我,我確實......我確實軟弱,連心愛的女子都救不了,但你等等我好嗎?我往後定會成為大周的好君主,名正言順的君主,到時誰也不敢欺負你......」
這樣一番真情實感的話,誰不觸動呢?
華玉迴轉過身,定定看著他。
檀瑾寧的面色始終蒼白,因這幾日勞累過度,眼下帶著淡淡青色。
他的身體向來不好,但他的心一向真誠。
華玉從不質疑檀瑾寧的真心,因他前世確實待她極好。
可卻敗在軟弱無能。
她不可能二次步後塵。
但要她在檀瑾寧近乎乞求的目光下說出殘忍的話,也做不到。
華玉斟酌道:「皇上有心,必然能成。您是飛於九天的翔龍,而奴婢只是世間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您有大志,身為大周子民,奴婢為有您這樣的君主而感到開心。可您的目光不該只落在奴婢身上,有許多好女子,比我更相配......」
檀瑾寧苦笑一聲:「罷了,你不必多說。」
華玉噤聲。默默站著。
隨著這幾日夢境的深入,他越發愛慕孟華玉,那個在夢中會對他笑對他溫柔勸解的女子,他並不怪眼前這個孟華玉待他冷淡,因為確實是他做得不夠好。夢裡的檀瑾寧為了孟華玉置六宮於無物,甚至從不去碰與孟華玉交惡的趙惠然,可是他不僅縱容趙惠然欺辱孟華玉,還險些傷害了她。
這樣的他,怎麼與夢中的檀瑾寧相比?
但他相信,早晚有一天能將華玉的心捂熱。
寢宮在檀瑾寧回來之前開窗通過風,雖然現在關上窗子,燃起炭火,但屋內仍有股冷氣久久不散。檀瑾寧見華玉穿著淡色袍服,並不保暖。他便伸手解開披著的大氅。
華玉往後退一步。
「謝皇上。奴婢並不冷。」
檀瑾寧提著大氅的手微頓,旋即以不容拒絕的態度將大氅披在華玉身上。
華玉快速道一聲「謝皇上」,然後側著身子先他一步將系帶系好。
二人正在屋內僵持著,門外忽然傳來幾聲——
「王爺萬安。」
旋即,檀雲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屋內的兩人。
「是我來得不巧,打擾皇上與孟姑娘了。」
華玉暗自咬唇,垂眼不敢看他。
男人的視線冷得似冰,一寸寸落在她身上,如刀刃割膚。
什麼時候來不好,怎麼偏巧這個時候來了?
華玉急著告退。
檀瑾寧微微失落,繼而又滿懷期待道:「晚上我等你來。」
華玉幾乎是落荒而逃。
出了龍馭殿的大門,她順著台階而下,足足走了好幾步,她才慢慢緩下來。
攝政王本就是個多疑且敏感的人,今日在龍馭殿這一遭,他非要折磨死自己不可!
華玉難掩俱怕,站在冷風中微微顫抖。
正在此時,孫尚寢走來,端著托盤向她道:「皇后娘娘前幾日下旨,要為各宮發放新褥被,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等感激不盡,可偏連冷宮也要發,那裡面的人都成瘋子了,進去一趟打不能打罵不能罵,被抓住了得費些口舌才能掙脫出來......」
華玉調整好情緒,默默聽著。
孫尚寢知曉華玉與趙惠然的恩怨,故意挑著趙惠然的壞話抱怨:「孟姑娘是知道趙美人的,她脾氣大性子驕傲,得過皇寵的人,落在這般境地,雖也可憐,可到底是自找的。安分老實待在裡面也就罷了,偏每次有人去,都要被她好一頓說和,若不同意,就是一頓打罵,我們這些做奴婢的也不敢跟她動手,到底是宮裡娘娘......」
華玉就問她:「你現在要去冷宮送被褥?」
孫尚寢道:「正是呢,新縫製的被套。宮裡人手忙,冷宮沒人願意去,我在宮裡待的年歲久,總比那些小丫頭懂得多。要是她們去一趟,准要嚇得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