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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瑾寧沾床睡過去。
華玉站著。許久才吐出一口鬱氣,坐在窗邊的小凳上,以手撐頭。
就算不是夢又如何?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再也回不去了。
有些路,走一遍就夠了。
月色寂寂。困意襲來,華玉漸漸睡過去。
......
與此同時。慈恩殿內,檀雲秋坐在廊下,仰頭望月。
青松道:「周成此前對您百般不敬,仗著有太后做倚靠,屢次彈劾您,早已惹人不滿。當時事發時,工部侍郎陳鶴、虎威將軍王勇都在旁邊,俱未出手,任由周成被亂民轟拽下轎,就算他此行回來,再入朝怕也是不能夠了。」
檀雲秋的面頰藏在狐領內。他嗯了聲。吩咐道:「既然他臥床,這份差事便給了陳鶴,讓他務必處理好。」
青松應聲:「小人領命。」
陳鶴通水利,水患一事交給他再合適不過。只因陳鶴是檀雲秋身邊的人,多為人所忌憚。檀雲秋已然一手遮天,若各地都由他的黨羽把持,天下豈非亂套?朝中有少數人暗暗支持太后,妄求太后能壓制住檀雲秋。可這樣的想法無異於痴人說夢,先不提皇上對檀雲秋信賴如同親父,就憑太后一婦人,娘家只有有名無實的高國公,又何來權勢抵抗過檀雲秋?
他登不登位,只憑他願不願意。
至於允了周成去浙州,也不過是想要他受點教訓,與檀雲秋作對,無異於虎頭拔毛,性命堪憂!
檀雲秋垂眸,雙手攏在袖中。
青松領命離開,茂竹仍站在旁邊。
檀雲秋忽然開口道:「現在幾時了?」
茂竹回道:「已經三更了。」
檀雲秋的眉眼漸漸冷下去,如同覆蓋層薄薄的堅冰。他披著厚厚的氅衣,高大偉岸的身姿囚在四四方方的輪椅上。他眉目清俊,卻難掩戾氣橫生。他唇如點朱,此時卻顯得有些僵硬。從晨間看見那一幕後,胸中壓抑著的鬱氣,越滾越大。他驀地伸手,用力按壓幾下額頭兩側。
......皇上寵幸後宮妃子,再沒有比這件事情更合理的了。
他眉眼越發沉怒,久久望著廊外黑壓壓的天色。半晌,他冷冷道:「回屋吧。」
茂竹大氣不敢出。默默推檀雲秋進了內屋。
天色沉暗,月色隱下。檀雲秋並無睡意,點燈坐在大案後,垂首批閱摺子,及至天將明,才吩咐人洗漱更衣。而後,去了朝堂。
......
第二日醒來,檀瑾寧額頭微疼。
他轉身便看見宿在外側的華玉。心尖某處驀地就軟了下去,他微微俯身,方要貼近女人的面頰。華玉睜開了眼。華玉伸出雙手,抵住檀瑾寧的胸膛,她無措地快眨了幾下雙眼。
「皇上醒了。天不早了,今日還要早朝,我這就叫福全進來,給您更衣。」
華玉喊了幾聲福全。又叫幾聲燕娘。
宮人依次進來。
華玉鬆口氣。
檀瑾寧張開雙手,任由宮人為他穿好朝服。
他道:「你進宮半年之久,卻還只是美人之位。是我想的不周到了。福全傳旨下去,即日起,封孟娘子為妃。」
華玉急急道:「皇上不可!」
檀瑾寧問她:「為何不可?」
華玉語塞。
於如今的她來說,位份太高未必是件好事。登高必跌重。她如今,一無子嗣,二無可以倚仗的家世,三無攀附皇恩的心,若大封妃位,難免惹人妒忌。更何況,趙惠然還在暗處虎視眈眈。
她不想被攪進後宮爭寵。
甚至,皇上昨夜宿在棲玉宮,第二日就封她為妃,若傳至人耳,只會在心中想。孟娘子得皇上歡心才會破格升妃。其他人這樣想,華玉並不在乎,可這件事攝政王必然會知曉。
她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靠近攝政王,讓他相信自己對皇上並無他心,若因封妃之事,讓攝政王覺得她是花言巧語之人,豈非前功盡棄?
華玉緩緩開口。
「皇上威儀萬千,是天下人的表率。宮中自有規矩,嬪妃升降必得按照功過才可,怎可為了我置其於無物?我身卑位輕,得皇上憐惜已經很是幸運了,萬萬不敢奢求妃位。」
「況且我身體素來虛弱,皇上來此,不能盡心侍奉,已經很是愧疚了,若皇上因為憐惜我,而將我升妃。我自知力不能及,只是一時的榮耀,卻要連累皇上為我擔負美色的罵名,那我的罪過就大了。」
檀瑾寧的後背忽然一僵。
他想起昨日皇叔的告誡,皇叔雖然語調平淡,可是話音卻似含著刀鋒。使他現在回想,仍如臨其境,面色不由地發白。
他已經破格升趙惠然為淑妃。若再封華玉為妃。美色的昏名怕是要落在他頭上。這樣的名聲,他其實也並不畏懼,但只要一想起皇叔陰沉的面容,檀瑾寧有些打怵。
檀瑾寧面色猶疑。
華玉姿態從容,氣質淡如蘭。身若蒲柳纖纖。
「你說得對。只是美人之位實在太低,你既然不願為妃,那便封嬪吧。只是嬪而已,你斷斷不可再拒。」
華玉無法,行禮謝恩。
檀瑾寧收拾好去了朝堂。下朝後,福全捧著封嬪的聖旨來棲玉宮宣讀。
「孟娘子,您接旨吧。」
華玉起身道:「謝皇上大恩,有勞公公了。燕娘給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