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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貢會固然重要,但也無需大小朝臣都在那裡好生坐著,以嚴翎的身份,到於不到著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想起方才臨走時,少年將軍險些就將眼珠子掉了明月身上的模樣,傅椋便就乾脆做一回『月老』,成全一對有情人,不用嚴翎跟著一道來參會了。

  左右那些銀子也都是實打實的花了去,朝會繁瑣耗時,還不如放他們去自行遊樂。

  這番一想,她也不禁生了羨慕,暗中瞥了眼穆商言,又覺惆悵。

  畢竟這種重要日子裡,缺誰也不能缺了主人家。

  整理好衣裙,傅椋抬起臉,正要說走,卻見穆商言蹙著眉心看她,不免又心生疑惑,低下頭,抬起兩邊袖子打量一下。

  「怎麼了?這衣裳穿起來不好看麼?」

  這件衣裳並不是傅椋往日裡穿的,而是尚衣司為了這次朝貢專門縫製的,聽說用得是南方哪個小國進貢來的彩錦,上頭又繡了好些花鳥,穿了不少珠玉,顏色確實艷麗招搖了一些。

  傅椋許久未穿過這般艷色,若不是今日裡有大事又有喜事,這般艷麗的色兒她也是不會穿的。

  「很好看……」

  小女子面上一閃而過的惆悵落入男人眸底,穆商言眸色頓時深沉不少。

  他伸出手替她將一旁額發別在耳後,指腹蹭過細膩柔軟的溫涼麵頰,手感和他想的一般。

  還要再說什麼時,外頭卻傳來了丁諾的催促聲。

  傅椋沒注意到穆商言面上的神情,只張望一眼,就牽了他的手往外走。

  夏夜梨棠的花香和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一道融在夜風當中。

  「瞧你這反應,我還當是有多難看了,既是好看還說些什麼,快些走,早些了事早些散……」

  免得叫人當猴看一晚上。

  傅椋心有怨念。

  身為皇后,自是需得同穆商言這位陛下一道坐上高位,接受那些個來朝貢的外使拜見。

  但她坐在那裡罷,面對諸多惡意善意的打量目光,卻深覺自己就是個任人觀賞的『小皮猴』。

  就是街邊叫人拿根鞭子抽趕著,玩兒把戲的那一種。

  只是她比那猴要好上一些,既沒人拿鞭子來抽她,也不需要再鑽個火圈,騎個二輪小車博一些喝彩什麼的了。

  趁著無人注意,傅椋齜牙咧嘴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一旦察覺有人朝這端望來,就又立馬挺胸抬頭,噙一抹笑,雙手在膝上交疊端莊,儼然一副母儀天下的姿態。

  此一道她可是參悟多年,頗有一番心得,又熟能生巧得很,自不怕叫人輕易便發現了去。

  只是今晚朝她看來的驚詫視線明顯是多了好一些,傅椋猜,許是因為她發上頂著鳳釵的緣故。

  原以為穆商言是要在義兄恢復身份後,再當著諸臣的面給她戴釵,不曉得臨了是改了主意還或是本就沒這般打算,還有他是怎麼曉得她將釵藏在哪裡的,又是什麼時候偷摸了走?

  想到這裡,傅椋不免往旁正襟危坐的男人望去一眼。

  按理講,這件事情她本該是要生氣的,但……

  晃了晃較之平日裡輕上不少的腦袋,傅椋決定看在這對釵的份上,便也就大發慈悲的『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似乎察覺到這股明目張胆的打量目光,穆商言轉臉過來,眉眼間是傅椋以往不曾見過的陰鷙和銳利。

  目光相對的片刻,卻又猶如春暖雪融,陰冷不在,只剩春日裡暖洋洋流淌下的泊泊山溪。

  「坐累了?」穆商言低聲問,知她一貫閒不住。

  傅椋搖了搖頭,見無人朝她看來,便塌了些腰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沒好意思講,她方才在心裡實則是想罵他來著。

  「義兄什麼時候過來?」

  今日裡這宴可並不只是一場簡簡單單的朝貢晚宴,而是要當著眾臣子以及諸多來使的面,將當年恭安親王叛國一事再度抬到明面上來。

  這麼件事情,傅椋是有些激動的,倒不僅僅是因為有一場熱鬧看,而是她終於能曉得當年一事的真相了。

  穆商言和穆書夜二人活似說好了一般,嘴叫漿糊粘得死緊,不肯同她透露半分當年事的細節。

  若此番要替穆書夜洗去身上『叛國』一罪,必然是要將這件事仔仔細細地攤開來講的。

  穆商言張了張嘴,看著傅椋期待的神情,正想說些什麼,外頭宦官的聲音就先他一步響起來。

  「恭安親王——穆書夜到——」

  高昂又拖了尾音的尖細聲調在空曠殿中無限拉長,令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無端起了些許顫慄。

  方還幾多交談的殿中徹底陷入死寂一片。

  看著眼睛都亮起來的傅椋,穆商言將未出口的話默默咽了回去,已然盤算著怎麼將『罪魁禍首』這四個字往穆書夜腦袋上摁。

  做哥哥的自要幫襯弟弟。

  隨著一道身影款款走來,堂下眾人神色各異,有人詫異、有人喜悅、有人面上陡然白上了一個度……

  恭安親王?哪一個恭安親王?三年前叛國的那一個?他不是死了嗎?!

  「臣穆書夜,恭請陛下娘娘聖安。」

  明明是溫溫潤潤,含著笑的一聲恭賀,卻仿若什麼晴天霹靂當頭落下,瞬時就炸得周遭鴉雀無聲了。

  穆書夜姿態從容地拂了拂墨綠色的袖襟,含著笑的狐狸眼意味不明地掃過周遭一圈的臣子,似威脅又好似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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