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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宇瑰麗,絲竹纏綿悅耳,銀腰縵裹的舞姬踮著腳甩起水袖,晶瑩剔透的琉璃杯在花燈之下更顯華麗瀲灩。

  此情此景,乾安帝不想繼續打仗也是想得通的。

  他掃了一眼遠處在座的官眷,拱手與帝王道:「臣啟程時受劉元帥所託,要問顧一番他生病的髮妻。」

  帝王想了想:「他髮妻……胡氏是吧?聽中宮說身子是有些不大好,孤已經派御醫去過他府上了,這兩個月是沒什麼問題,但能不能熬過秋天,就難說了。」

  言下之意,劉元帥若是再繼續北上,那可能就見不到自己髮妻的最後一面了。

  沈岐遠略略皺眉,抬眼直視帝王。

  他眼裡光芒柔和,氣色也紅潤,不似先前那般有些恍惚,顯然是已經擺脫了普華的控制。

  是了,普華只能在夢裡蠱惑他,他只要不信,便沒什麼好害怕的。也就是說,現在的舉動全是乾安帝自己的念頭。

  他就是這麼一個擅長制約平衡的帝王。

  沈岐遠抿唇勸了一句:「我軍氣勢如虹,若繼續徵兵北上,能有五成的把握——」

  「來來來,喝酒。」不等他說完,乾安帝就將酒杯塞進了他手裡,樂呵呵地道,「你瞧這下頭的舞姬,都是中宮親自調教出來的。待會兒若是有看得上的,就帶回你府里去。」

  沈岐遠垂眼,無聲地嘆了口氣。

  歌舞昇平,此處沒有絲毫黃沙,香醇的美酒搖曳,足以讓人做一場太平盛世的美夢。

  然而,宴近尾聲之時,沈岐遠聽見了「嘭」的一聲巨響。

  鮮血溢出盔甲,混著地上的泥沙,慢慢地朝北邊流淌。雪白的頭髮散落,遮蓋住了那張滿是褶皺的蒼老面容。他手捏在腰間的劍柄上,捏得牢牢的,鬆弛的手背上鼓起幾根筆挺的青筋。

  四周的宮人慢慢圍過去,愕然地看著劍柄尾上的那顆紅寶石。

  第173章 青神並非為所欲為

  血紅的寶石鑲在四爪龍紋的眼睛裡熠熠生光,那是屬於開國元老的勳章,三十年過去,楚老大人已經是在世的最後一位功臣了。

  可乾安帝的貼身黃門只去瞧了一眼,便吩咐人將屍首拿白布遮了抬走。

  沈岐遠放下了酒盞:「陛下?」

  帝王頭都沒往旁邊轉一下,雙目平視前方:「楚老高齡,妻兒又相繼去世,想不開也是有的。」

  若是為家事想不開,如何會穿著戎裝從御花園的假山石上往下跳?頭還恰好朝著北面。

  沈岐遠張口還想說什麼,乾安帝便道:「時候差不多了,愛卿也早些回去歇息。」

  金繡的龍紋在眼前一閃而過,他再抬頭時,帝王已經被幾個黃門簇擁著走了。

  栩栩的金翅並著華麗的儀仗,走的是右側的月門。

  慘白的麻布蓋著單薄的竹架,走的是左側的月門。

  人聲漸消,宴席上只剩一片狼藉。

  如意吃飽喝足地回到房間,剛一進門就察覺到了不對。她蓮步款款地過去點了燈,跳躍的燈火照出旁邊沉默的人。

  「大人這是怎麼了?」她笑著甩滅火芯子,「立功回京,不該去吃慶功宴麼,怎的這般不高興。」

  沈岐遠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記得你曾怨過,說青神普度的不是所有的蒼生。」

  如意想了想:「是有這麼回事,當時母城被毀,我願以一身修為作償向他祈願,他都沒有顯靈。」

  他歪了歪腦袋:「你恨他嗎?」

  「恨不至於,但不會再信了。」她伸手斟茶,餘光睨著他,「怎麼,你也拋棄了你的信徒?」

  沈岐遠垂眼,不知道該怎麼說。

  如意抿了口茶,纖長的手指落在了他的眉心——對神仙來說,被探知神識是很讓人牴觸的事,但他只稍微掙扎了一下,便放平了肩。

  無數的祈願聲像潮水一樣向她湧來,如意愕然地睜大眼,只覺得四肢百闔像纏上了無數條帶符咒的鐵鏈,勒得天靈蓋隱隱作痛。

  她驟然收回手。

  「你……」揉了揉額角,如意有些不敢置信,「你每天都要聽這麼多的願望嗎?」

  「只有至誠的願望才能傳達到我耳里。」沈岐遠摩挲著手指,「楚老大人的聲音是我近年來聽見的最清晰的一個。」

  聲音越清晰,心自然就越誠,照理說這樣的願望他是該滿足的,但很遺憾,相悖之願,他只能袖手旁觀,順其自然。

  如意眼眸動了動:「所以……我當初的祈願不成,不是因為我做過壞事,而是因為我的祈願與人相悖。」

  她在房內走了兩步,氣極反笑:「普華那個老賊,早就準備好了要誆我。」

  神明從來沒有拋棄過她,只是普華提前用相悖的誠願擋下了她向青神的求救。這麼多年了,她竟然一直怪錯了人。

  那麼當初她母城遭難,也多半就是普華蓄意設計的了。

  牙根癢了癢,如意問沈岐遠:「普華後來如何了?」

  沈岐遠避開了她的目光,眼神更加黯淡:「我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能將他剔除神籍。」

  「還要證據?」她聽笑了,「凡人常說老天不長眼睛,未曾想竟是一語中的。」

  「是普華狡猾遮蓋了痕跡,當時又有穹頂在,怪不得天。」

  如意還是覺得生氣,一甩裙擺坐進椅子裡:「事情過去了幾千年,哪還有什麼證據可找,依我看不如找機會抓了他,直接打他個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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