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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枕山沉眉,「嗬」地吐氣開聲,手中劍氣暴漲,劍尖拖出一縷金光,擊穿了後頭的紅木博古架。

  如意站在博古架前,側頸慢慢溢出一絲血色。

  她有些不耐煩了,濃厚的妖氣自眉間溢出,毫不收斂的力量硬生生將四周的陣法擠壓、碾碎。金色的陣法「嘭」地爆裂開,在宋枕山震驚的眼神里化作一片閃爍殘光,消散落地。

  一片狼藉之中,她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

  「小神君。」如意雙眸血紅,似笑非笑,「你不是我的對手。」

  鋪天蓋地的壓制力越過了神妖本該有的克制,讓他清楚地意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宋枕山有些恍惚。他行走世間已有千年,不是沒遇見過厲害的妖怪,但厲害成這樣的,她是頭一個。

  收回了手裡長劍,他垂眼,語氣仍舊不善:「你既這般厲害,直接渡魏子玦成妖永生便是,作甚在這人間折騰沈岐遠。」

  眼裡的紅色慢慢褪去,如意漫不經心地收回了掐著他脖子的手:「人各有志。」

  魏子玦厭倦了漫長而乏味的永生歲月,他就想做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豈能強渡。再說了。

  「什麼叫在人間折騰沈岐遠?」她揚眉。

  宋枕山氣極反笑:「神妖殊途,若是結合必遭天譴,你覺得自己為何能安然無恙地與他鬼混。」

  如意怔了怔。

  她看向外頭陰沉沉的天,突然想起他那遍布整個大乾的神識。

  就算青神有守護一個朝代的職責,他這麼做也太過浪費精力,不是個好選擇——除非他的神識不是為了監管這世間的妖力,而是為了遮蓋。

  沈岐遠用自己的神識,遮住了漫天神佛的耳目?

  心裡輕輕一跳,她下意識地問:「為什麼?」

  那點歡愉哪值得這麼大的代價。

  宋枕山張口欲言,又咬了咬牙根:「不重要了,天罰將至,你若還有半絲良心,便與我一起築天穹,護一護這大乾的百姓,也算免他後顧之憂。」

  天罰罰青神,也會罰世間蒼生,所造成的一切後果都需要青神去彌補。沈岐遠先是顛倒了雲程一案的黑白,又與她這個妖怪糾纏不清,數罪併罰,劫數不會小。

  昏沉的天邊已經隱隱有雷聲,如意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點頭:「可以。」

  宋枕山立刻以會仙酒樓為起點立陣。

  冰雹夾著暴雨越下越大,砸穿房屋,砸死家禽。閃電在蒼穹上裂開,大地也隨之微微震動,遠處傳來孩童撕心裂肺的嚎哭聲,整個天地都如要毀滅一般混沌。

  宋枕山手裡的淡黃色光芒擴散得很快,但在廣袤的天地間還是顯得微薄,冰雹和大雨穿透那層光,只削弱了些許力道。

  他皺眉,正再想催一催自己的經脈,就感覺一股渾厚的黑氣從背脊爬了上來。

  那氣息充滿了殺戮荒淫和血腥,骯髒渾濁,一碰著就讓宋枕山乾嘔不止。但它實在強大,越過他的指尖就將他那層搖搖欲墜的光暈托起,像一把巨大的黑傘,在蒼穹下緩緩撐開。

  冰雹慢慢變小了,但雨勢難減,饒是修了足夠多下水渠的臨安,也眼看著漲起水來。

  宋枕山焦急地回頭,卻見柳如意臉上一派淡然,甚至是懶洋洋地垂著眸子。

  生靈塗炭天下將覆,她這是什麼態度?怪不得要去修妖,心腸這麼壞,再高的天賦也成不得神。

  他皺著眉將自己的光暈與她的隔遠些。

  咔——

  一聲驚雷自天邊炸響,腳下房屋都跟著晃動。

  如意眼皮顫了顫。

  雷聲越來越大,頭上的穹頂也越來越薄弱,宋枕山看著,有些生氣:「你若不想幫忙可以不答應,沒必要這般敷衍。」

  身後的人沒吭聲,穹頂上的黑幕倒是厚了些許,只不過片刻之後,又重新薄弱起來。

  他惱了,扭頭就想與她分辨,卻見滂沱大雨之中,有四把油紙傘匆匆朝這邊靠近。

  這樣的天氣里,油紙傘壓根撐不住什麼,沒走兩步就破開。那四人渾身濕透,卻還是頂著雨勢爬上了他們所在的三樓露台,齊齊圍去半蹲著的柳如意身邊。

  「做什麼?」如意臉色難看,「不是告訴你們不要離開地窖?」

  拂滿指了指天上,又拿出臂彎里抱著的斗篷給她裹好。

  這麼大的雨,就算裹上斗篷也頃刻就被淋濕,有什麼用呢。她搖頭,正想再說,下一道驚雷就轟然而至。

  賀汀蘭花拂滿以及小荷葉想也不想地就一起伸手抱住了她。趙燕寧上前將天邊雷光擋住,手裡的破傘疊了疊,舉過四人的頭頂。

  第92章 他沒有得償所願

  雨水洗刷之下,柳如意的臉顯得格外蒼白,她被箍在她們的臂彎里,有些好笑地眨了眨眼:「沒事,不用管我。」

  花拂滿執拗地捂著她的耳朵:「你,你最怕,怕這個。」

  賀汀蘭緊緊抱著她的腦袋:「這麼大的雨,站在露台上做什麼?什麼話不能進屋去說。」

  小荷葉也靠著她發抖:「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趙燕寧也難得瞪了宋枕山一眼。

  宋枕山看得怔愣。

  驚雷聲聲里,強大無比的妖怪被四個凡人牢牢護著,這場面怎麼看怎麼好笑。但他笑不出來,只將手背在身後,沉聲問趙燕寧:「你何時變得這般古道熱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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