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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乾巴巴地看著她道:「天黑之前他若沒有到下一個驛站再返回,上一個驛站便會報於宮內,追剿所有經過這條路線的人。」

  如意點燃火摺子,就地將聖旨和案卷焚毀,火光燃起來的時候,她無辜地眨眼:「誰告訴你我們經過這條路了?」

  「從城門口到驛站,所過之處皆有登記。」魏子玦搖頭,「你方才還親筆寫了名字按了手印。」

  灰燼被雪水浸濕,袖子一揮就化作了泥。如意翻身上馬,吊兒郎當地道:「是嗎,我不記得了,他們應該也不記得了。」

  哪會都不記得,魏子玦直搖頭。

  可是,眨眼回到臨安城內,他突然也有些恍惚了。

  這一來一回,尚是申時,方才他們真的出過城嗎?

  前頭供神街的舞獅隊又在比試,他怔然地看著繡球從高杆上落下來,倏地閉上了眼。

  -神仙保佑。

  他雙手合十。

  -希望柳姑娘不會被他連累,希望她可以安然脫身。

  藍色獅頭銜住繡球,四下一片叫好聲,如意側頭看著旁邊這人,莞爾一笑。

  -聽見了。

  第88章 湖上雪景

  雲程的罪名下來得很快,短短几日就定了刑期,按章程來說,帝王多半沒有告知宰相和樞密院,甚至連台諫官那邊也沒有收到消息。

  這很正常,畢竟按照沈岐遠定的罪名,雲程是情急殺妻,可以歸作私宅之事,不用朝臣過問。

  站在宗正大獄外的荒地里,如意是猶豫了一瞬的,但也只一瞬,便揚唇笑開。

  她答應了魏子玦的事,得做啊,就算這天地亂得翻過來,她也得先成全他。

  宗正大獄守衛極多,五步一人,執戟挎刀,將內外都守得滴水不漏。如意觀察了一個時辰,才尋著兩息的破綻,瞬身而入。

  若是以前,她不用這麼麻煩,隨意化身成誰便可以瞞天過海。但眼下寄身於人,她變不得形狀,只能以速取勝。

  雲程正坐在死牢里,滿臉絕望。

  「我沒有殺她,沒有。」他髮絲凌亂,眼眶通紅,「陛下為何不肯信我?」

  「有什麼話都下地府去跟閻王說吧。」獄卒擺手。

  他靠坐在柵欄邊,清淚從眼角劃出一條線:「仲安……」

  四周安靜下來,雲程呆呆地望著那一方小窗,耳邊仿佛響起了海晏的聲音:「功名利祿,當真比什麼都重要嗎。」

  不是的,不是的,他搖頭。

  當年娶張氏,他也並非完全只為前程,她開朗大方,像東邊初升的太陽,照進仲安心裡的同時,自然也照進了他的心裡。

  他知道自己齷齪,嫉妒兄弟,趨炎附勢,邀寵獻媚,可正因如此,他也才更不願意放開那麼明亮的女子。

  她是他的救贖,是他的寄託。他與她生兒育女,恩愛綿綿,本是可以這樣一直過一輩子的。

  然而先打破這種美好的不是他,是她。

  痛苦地捂住臉,雲程覺得不甘心:「我沒有殺人,她就是自盡的。」

  「你有證據嗎?」牢房裡陡然響起一個聲音。

  雲程嚇了一大跳,猛地抬頭,就見如意站在自己面前,慢慢蹲下身,嫵媚的長眼似笑非笑地睨著他:「你還有證據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嗎,雲大人。」

  「……」他不敢置信地左右看了看。

  背後的牢門鎖得死緊,遠處的獄卒還在巡邏,這人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面前,身上甚至沒有一絲灰塵。

  臨死之人,膽子總是比常人大些,他沒有驚叫,只瞪大眼看著她:「你……是人是鬼?」

  「重要嗎?」她勾唇,「我可以救大人出去。」

  出去?雲程下意識地搖頭:「怎麼可能,不說這宗正大獄守衛極其森嚴,就說我出去,便成了逃犯,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嗎。」

  「大人還有第三條路可選。」她道,「從這裡出去,直抵朝天門,敲天聽鼓。」

  天聽鼓說是直達天聽,但擊鼓之人一般會先被帶到樞密院,錄下所告之事後呈報宰相與參知政事,再達御前。

  雲程的罪名雖是聖上定的,但門下各部都不知情,若有冤情,以當朝馮丞相那剛正不阿的性子,一定會在朝堂上公開,屆時聖上想再不過章程輕易定罪,便是不能了。

  面前這人聽得直搖頭:「天聽鼓,敲者無論冤否,先便要受八十大板,那板子打下來我命也難保。」

  「放心。」如意道,「那八十大板打下來,大人若有一絲疼痛,我便將會仙酒樓整個兒贈予大人幼子。」

  雲程狐疑地看著她:「你這是為何?」

  分明與沈岐遠有私情,卻在這裡攛掇他翻案?這案子一翻過來,沈岐遠也難免受牽連不是嗎。

  如意有些不耐煩了:「你若不想,那便罷了,當我沒來過。」

  他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面前就是一道風拂過去。

  門鎖響了一聲又歸於寂靜,牢房裡眨眼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雲程愕然地起身,上前翻看那鎖頭。

  鎖得好好的,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想幹什麼?」獄卒一鞭子甩過來,正好打在他手指上,「都進了死牢了,還打這沒用的主意?仔細你的皮!」

  雲程吃痛跌坐回去,捂著手吸了半晌涼氣,終於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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