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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岐遠平視他:「雲大人自己也清楚,海大人是個十分謹慎的人,若不是你在場,他不會不防後背小人。」

  說來也是令人唏噓,分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外人都覺得他們穿同一條褲子,其中一個人卻在背地裡生了異心。

  「你胡說!」雲程氣憤地道,「海晏一個文臣,再謹慎能謹慎到哪裡去。」

  沈岐遠皺眉,他退後了一步,有些不想再說了,雲程偏是不肯饒,上來又想拽他。

  一隻縴手從旁邊橫過來,擋住了他的動作。

  雲程側眸,就見如意眉目疏懶地道:「大人該先去宗正別院了,什麼問題不能等堂上再說。」

  「你又算什麼東西,躲開。」他伸手作推。

  如意沒讓他碰著,卻是一甩袖子將他拂退幾步,站在沈岐遠跟前道:「我一無官銜,二無皇恩,自然算不得什麼東西,但比起大人,我可算有人性的,總不至於害死摯友還敢大聲質問旁人。」

  她站在他跟前,比他矮了一個頭,沈岐遠稍稍垂眼就能看見她的腦袋頂。

  目光倏地就柔和了下來。

  如意渾然不察,只眯眼看著雲程:「大人方才說海晏大人是文臣,可我怎麼記得陛下方才說海大人與你一起做過左右司諫,那可是內庭的武職。」

  雲程口氣不善:「那有什麼奇怪,我與他都是自小習武,只是他後來荒廢了。」

  「是他荒廢了,還是他處處勝過你,不忍看你總落自己身後,乾脆棄武從文?」她嗤笑。

  像是被人踩著了尾巴尖,雲程驟然大喝:「休要胡言!」

  沈岐遠卻是覺得納悶:「你怎麼知道的?」

  她壓根不認識這兩個人。

  如意哼笑,長眼垂了下來:「至交反目的戲碼我看得多了,不外乎一為情愛二為嫉恨,雲大人居御前侍中,正二品的官銜,若不與海大人的一品御史大夫相較的話,已是仕途光明。而海大人,能對這種包藏禍心的人毫無戒備,想必是真的把他當親兄弟,處處讓著他。」

  「有的人就是越讓越不知感恩,反而嫉恨難消,陡生惡意。」

  雲程臉色白了。

  他慌張地往四下看了看,連連搖頭。

  不是的,他沒有要殺海晏的意思,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他下不去那個手。

  他只是站在前頭看著,眼睜睜看著兇手舉起石塊砸向他的後頸,而沒有出聲提醒他罷了。

  就當他不在現場也是可以的,他沒有殺人的罪過。

  腦海里划過兩人從小到大的一些畫面,雲程顫抖著垂眼。

  人與人之間就是會有怨懟的,再親近的人也是一樣,哪怕海晏真的處處包容他讓著他,替他一起受罰,與他一起啃粗面饅頭,知道他最不堪的過去還將他視為親兄弟一般,他也還是怨。

  同樣的出身,同樣的境遇,一開始贏的人是他,習武是他更快得到師父肯定,入宮也是他先得的官職,結果怎麼一夕之間,海晏就得了聖寵,一躍在他之上,見了他自己甚至要行禮。

  憑什麼呢,誰稀罕他的施捨,自己本來才是更好的那一個。

  柳太師找到他的時候,他一開始是沒有答應的,但鬼使神差的,他還是走到了這個地方,眼看著海晏要朝自己跑過來,他入魔似的喊了一聲:「你別動,我過去找你。」

  他是過去了,朝他走到第五步的時候,那塊石頭便砸上了海晏的後腦。

  有那麼一瞬間雲程是後悔的,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但後悔之餘,心裡又有那麼一絲的輕鬆。

  再也沒人會說海晏比他有出息了,再也不用擔心哪裡比不上他,又要被他教訓了。

  他是雲程,雲家唯一的孩子,沒有兄弟手足,不用活在比較里。

  如意安靜地看著這人又哭又笑,無甚興趣地對沈岐遠道:「走吧大人,外頭的比試要開始了。」

  這點小插曲回城自有著落,沈岐遠的生辰卻還是要繼續過的,今日一來聖上便下了彩頭,誰若奪得那通天柱上的青纓紅玉,便允誰一樁賜婚,眼下一群少男少女已經在獵場裡摩拳擦掌,就等著中宮揮令了。

  沈岐遠點頭,看著她的目光卻是有些深沉。

  妖怪不該是無拘無束無憂無慮的嗎,她怎麼會猜得透人性?

  柳太師和雲程被押往宗正別苑,其他人也紛紛散去,趙燕寧過來將拂滿拉起,終於是對沈岐遠說了一聲:「多謝大人。」

  還以為黑市一案真的無疾而終了,不曾倒是他們太衝動,錯怪了沈岐遠。

  沈岐遠擺了擺手,沒有要跟他們計較的意思,一雙眼依舊落在如意身上,像是想問什麼,又生生忍住了。

  「先去看比試吧。」他道,「等比試結束,我與你們同乘去行宮。」

  第67章 青纓紅玉

  如意端起手旁的芙蓉白玉杯輕抿了一口,酒香盈齒,入喉回熱。

  杯子放下,眼前的獵場裡已經是氣氛火熱,四十多一個少男少女彩衣御馬,示威似的互相吆喝。在他們圍繞著的地方,一根通天柱高聳入雲,頂尖上繫著一枚成色極好的青纓紅玉,瀲瀲生光。

  李照影十分驕傲地指著它道:「去年是我奪得的,陛下賞了我一座侯潮門的宅子。」

  如意咋舌:「陛下真是恩澤深厚。」

  臨安城的宅子可不便宜,許多俸祿微薄的官員都是租賃小院暫住,更別說侯潮門那邊的,挨著就是千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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