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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母又氣又羞:「誰,誰惦記她銀子了,她不給就不給,我還求著她不成!」

  「她不給銀子,那麼用大哥的俸祿來養我們這上百口人,外頭的東西咱們就一箱也買不起。」她放下手,平靜地道,「母親自己選的,又哭什麼呢?」

  賀母噎住,左右找不到話來分辨,便乾脆抽了旁邊的花枝就往她身上打,一邊打一邊罵:「叫你與我頂嘴,叫你胳膊肘往外拐,我堂堂侯爺的親生母親,還買不起那些個破爛東西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長長的花枝,落下來就是一道紅印,旁邊的人沒攔,賀汀蘭也沒躲,隨便她將自己打出一道道紅腫,眼裡仍舊滿是嘲弄。

  她從前看不起柳如意那個傻子,覺得她蠢,分不清善惡好壞。

  但現在她更看不起這一家人,貪得無厭,不知好歹。

  打死她也好,活著本就無趣。

  賀汀蘭閉上了眼。

  外頭突然有奴才進來,湊在賀澤佑耳邊說了兩句什麼。

  賀澤佑眼眸倏地亮起來,又有些遲疑:「她怎麼會來?」

  賀母停了手,狐疑地問:「誰?」

  「沒誰,我去看看,你們都留在這裡。」他起身道,「若誰想去結帳,便拿自己的銀子去,帳房的錢,今日誰都不能動。」

  說罷,快步跨出了大堂。

  上次見到柳如意還是在御前了,賀澤佑很後悔,他不該聽貞雪說的非要搶那幾個鋪子。得罪了沈岐遠,眼下朝中竟是無人肯再請他去宴席,來府上遞拜帖的也少了一大半。

  這還只是短短几日內的變化,長此以往,他這個侯爺怕是要成個空爵了。

  柳如意與沈岐遠看起來十分親近,若她能幫他——

  賀澤佑抬頭,看見了門外盈盈而來的人。

  杏面桃腮,單螺雲鬢間墜下來一支貝母銀杏珍珠步搖,一步一晃,溫潤珠光。她斂著松花長裙,踩著明珠錦履,含笑朝他走了過來。

  「見過侯爺。」如意頷首屈膝。

  賀澤佑看著她白皙的側頸出了神。

  印象里的柳如意怯生生的,總有一股抹不開的小家子氣,妝發簡單,眉目也普通。可眼前這人,明媚得像秋獵場通天柱尖上的青纓紅玉,瀲瀲有光,顧盼生情。

  他忽然就想起兩人舊時,自己也曾為她動過心,就像現在胸口的起伏一樣。

  「意兒。」他忍不住這麼喚,喚出口又有些後悔。以她現在的脾氣,怕是要譏諷回來。

  然而,如意沒有說什麼,反而是笑著應了一聲。

  賀澤佑竟覺得受寵若驚,連忙先請她進前廳上座,又吩咐下人去煮茶。

  「這是你最愛喝的龍團勝雪。」他親自遞到她手邊。

  如意瞥了一眼那上等的茶色,眼裡譏誚一閃而過,很快就變成了傷心。

  「侯爺記錯了。」她細細嘆息,垂眼輕顫,「龍團勝雪向來是侯爺所愛,小女並不愛喝。」

  賀澤佑一愣,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勺:「是了,是我喜歡的,你原不喜歡,那,那你喜歡喝什麼?」

  喜歡喝沈岐遠的血。

  ——當然了,這不是能說的。

  如意優雅一笑,端起杯盞得體地抿了抿:「無妨,都一樣。今日來找侯爺,原也不是來喝茶的。」

  賀澤佑坐直了身子,心裡已經有了盤算。

  她肯主動上門,定是有事相求,正好他想與沈岐遠賠罪言和,兩廂交換,這侯府便不至於是一盤死棋。

  然而面前這人,還沒說事,眼裡竟就湧上了淚來。

  如意眼眸本就惑人,再含一層水色,便如凌霄垂溪枯枝乞月,點點滴滴都令人憐惜。

  賀澤佑看得愣了愣,眼神便也柔和下來:「你先莫哭,有什麼難處與我說便是。」

  「我想把娘親的遺物帶在身邊。」她哽咽不已,「但太師不讓,他說我是柳家的恥辱,連門都不讓我進。」

  柳如意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娘親,提出這樣的要求,賀澤佑並不奇怪,只是……

  「你想讓我做什麼?」他道,「沈岐遠位高權重,你讓他幫忙豈不是更簡單?」

  如意螓首微搖:「他到底是外人,這件事,我覺得解鈴還須繫鈴人。」

  賀澤佑明白了。

  柳如意是因為他才受盡唾罵,故而她想讓他親自去跟柳太師說情。

  可是。賀澤佑皺眉:「我與文家已有婚約,陪你回去名不正言不順,柳太師也未必會給我這個面子。」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如意嘆息,「我想要的,也僅僅只是一件舊衣裳罷了。」

  第30章 魚上鉤,魚下鍋

  一個無家可歸的姑娘,想要一件自己亡母的舊衣有什麼錯呢?

  鐵石心腸如賀澤佑,聽著都忍不住起了惻隱之心。

  他放下了戒備,但還是仔細掂量了一番,遲疑地開口:「我如今自身難保,沈大人聖寵優渥,他與我生嫌,我去何處都是不招人待見的。」

  「無妨。」如意捏著帕子揩了揩眼角,「沈大人心胸寬廣,不是個記仇的,待我們從柳府出來,我便做東請侯爺與沈大人共飲一番。消息傳出去,侯爺困局便解了。」

  賀澤佑這才笑了,愛憐地看著她道:「你都這樣說了,我自然願意幫你這個忙。」

  他頓了頓,又試探了一句:「我最近有心盤一處鋪面,卻沒什麼合適的,你可有什麼推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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