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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亭川想留她,但看著她那一身未除的喪服,眼前好像又飄起了她為夫君灑的雪白紙錢。

  一張紙錢被風吹過來,啪地貼在了他的側臉上。

  周亭川回神,驚愕地將它取下來:「這還能從我腦海里飄出來?」

  花拂滿對他的想法無語了一瞬,立身越過他看向後頭。

  不知誰家在出殯,前頭既無引魂幡,也無舉燈人,烏黑黑三四個奴才,敷衍地灑了幾張紙錢就急匆匆往蒼耳山的方向走。

  拂滿皺眉,她扯了扯周亭川的衣袖,與他比劃:那一行人有問題,不像送葬,像銷人命去的。

  周亭川茫然地跟著看過去:「這不挺尋常的麼,高門大戶死個奴才,這都算厚葬了。」

  拂滿搖頭,想再說,卻又覺得沒必要。

  她已經不是刑部司的女吏,還操心什麼案子呢。

  輕嘆一口氣,她行禮與周亭川作別,回到了馬車裡。

  許是回老家也要經過蒼耳山的緣故,拂滿的馬車與那送葬的幾個奴才並行了片刻。

  「咚。」

  棺材裡突然響了一聲。

  抬棺的四個奴才都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聽茬了,狐疑地看向旁邊的馬車。

  拂滿也好奇地掀開了車簾,一雙眼困惑地看著那口薄棺。

  「咚!」又響了一聲,比方才更加明顯,便就是那棺材裡頭有人在敲。

  幾個奴才本就心虛,一聽這鬼動靜,當即嚇得腿軟跌進泥里,肩上的棺材跟著翻倒下來,砸折了一個奴才的腿。他大聲哀嚎起來,其餘幾個奴才怕得扔了棺材就跑。

  拂滿讓人停了車,跳下來快步走過去。

  「有鬼,有鬼啊!」那腿折了的奴才面無人色地指著棺材,掙扎著不讓她扶。

  拂滿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棺蓋摔開了,裡頭掉出半個人,是個衣著華貴的姑娘,面如紙色,胸口橫插一把長刀,已是一動不動。

  她轉過頭來與家奴比劃:那是個死人,不是鬼。

  「啊啊啊——」瞳孔猛地縮緊,那家奴不知看見了什麼,連摔折了的腿都顧不上了,另半條腿撐著,連蹦帶爬地就跑。

  與此同時,她雇來的車夫也驚叫一聲,駕車疾馳。

  糟糕,她的行李!

  拂滿起身想追,但跑了幾步發現自己壓根不可能追得上。

  她皺眉回頭。

  朦朧雨霧之中,那具屍體倚在道旁柳樹下,衣裙盛開如海棠。她裙下的血水被雨化開,蜿蜒著向四周衍生,看著像老樹的根蔓,又像一個詭異的陣法。

  這場面倒也還好——如果她沒有睜開眼的話。

  天邊乍起一道白光,這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坐起了身,扭了扭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慵懶的長眼朝她看了過來。

  拂滿:「……」

  饒是對著屍體五年有餘,她也受不了這個刺激。

  腳下如灌鉛一般,她睜大雙眼,卻抬不動步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詭異的場景。

  那屍體站起身,嘟囔了一句:「怎麼又下雨了。」

  她接著斂了斂自己滿是血污的裙子,哀哀地道:「毀了,這值好些銀子呢。」

  說著說著,皓腕一抬,輕鬆地將插在自己心口的長刀拔了出去。

  若說之前,拂滿還抱有一絲幻想,覺得這人可能是詐死,那刀是假的。但這一瞬,她看著那貨真價實的長刀,又看著那刀口飈出來的鐵鏽味兒的鮮血,真真是愣住了。

  如意絲毫不覺得自己嚇到了人,她只惆悵地打量四周:「這可怎麼回去啊,再晚又要打雷了——哎小姑娘,你看著面善,能不能帶我回臨安城?」

  她的手拉上了拂滿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從她手心裡傳過來,拂滿打了個寒戰,怔了片刻,突然哇地哭出了聲。

  第23章 撿到一個結巴姑娘

  雨越下越大,拂滿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起先是因為害怕,雖然跟著沈大人這些年什麼場面沒見過,但剛剛那樣的場面,她是真的沒見過啊,太嚇人了!

  但是哭著哭著,她倒是覺得痛快了。這些年咬著牙查案,她從不敢與人示弱,別說哭了,哪怕是生死關頭,她連背也沒敢彎一下,日積月累,壓力可想而知。

  鬼有什麼可怕的,這世上最可怕的分明是人。

  這麼想著,嚎哭之間,拂滿還抽空看了如意一眼。

  如意蹲在她身邊,雙手托著下巴,像只不懂人類悲歡的小貓兒,眼神充滿好奇。

  「你哭起來好可愛。」她說。

  拂滿眼淚涌得更凶:「從,從,從未有人這般,這般誇過我。」

  剛說完,自己的頭頂就被她摸了摸。

  「還是個稚嫩的小姑娘呢,看起來受了很多委屈。」她說。

  拂滿嗚咽:「我,我,我為了查案,夫,夫君,死,死在我眼前,我,我穿著喪服在刑部司,夙興夜寐,嘔,嘔,嘔心瀝血,結果……」

  如意聽得有點耳熟:「刑部司?」

  拂滿猶自大哭:「我,我好累,我,我想死在家鄉的小,小山丘上,我再也不,不要回來了。」

  清澈的杏眼已經哭得發腫,鼻尖也是透紅透紅的,晶瑩的眼淚順著下巴一顆顆砸在衣襟上,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如意忍不住將她攬進自個兒懷裡,輕哄道:「乖哦,我替你殺了你的仇人,你便不會這麼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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