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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消息傳出來可謂平地一聲驚雷起,都疑惑裕王明明監軍功成,乾元帝近來言辭中頗以此子為傲,何以忽然不喜。不但於諸子中第一個退出儲位候選,其就封地竟然落在陝西三邊那種不毛之地。

  隨即又有勛臣參奏內閣元輔,稱其因通貢韃靼而對聖上不滿,家信中竟指責聖上改逆祖制。一時間,廣平侯府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

  七月下旬,兩廣巡撫安排好當地民政,早早進京陛見,詳細闡述民政治理的要緊之處,朝廷從其奏請新設廣東廣西都御史,又加太子少保。用兵結束,嶺表百廢待興,兩廣巡撫還有一年之功。

  蘇妙真期間被宮中貴人召見一回,之後就閉門不出。著人收拾行李,再安排生意和諸位丫鬟。一切妥當,就定在中秋後啟程回金陵守孝。

  期間顧長清不斷使人傳遞音信,想要見她一面,蘇妙真全數拒絕。初九和蘇妙娣出城去玉虛觀點長明海燈。在後山茶房卻遇到一身便服的顧長清。

  天上長空無雲,地下桂香瀰漫。觀中寂靜,天氣秋涼,蘇妙真和他雖有書信往來,甚至顧卯還來拜見過蘇妙真數次,但二人到底兩年未見,一時都有些無言。

  靜默許久,顧長清才提起蘇觀山一房男丁在兩廣流放時,他和蘇問弦都特意召見了肇慶府衛所的指揮使,讓多行方便照顧,不可勞役責打。又說起會跟乾元帝求情,及早將大房男丁們召回京城或金陵。

  顧長清用水燙過粗瓷茶盞,給她斟茶:「真真,三年前萬壽里景王都催貢品的證人證據,我和裕王在兩廣仔細查訪,如今已有結果,只等合適時機——裕王說岳父岳母的案子裡那邊也有參與,企圖借力……」

  蘇妙真已知此事,當下默默不語,只是點頭。顧長清把茶盞輕推到她跟前,「你不要為難自己,有我和你哥哥在。岳父岳母的仇我身為半子,不會放任。」

  他柔聲道:「你安心為父母守孝,等你孝期結束,我已從兩廣回京城,屆時我會向蘇家求親。到時候再慢慢算珉王的帳。」

  茶煙四溢,蘇妙真看著消散在半空的水汽,搖頭道:「不用。」顧長清明白過來:「你覺得我會在意外頭的議論?」蘇妙真道:「你在不在意無關緊要,但官場和顧家會在乎。」

  顧長清見她神色安寧,不知為何,卻覺比起楚楚之態更讓他心痛,他沉氣,道:「真真,再過數年,我能讓他們不敢在乎。」他任一省督撫已有兩年,當下氣勢凜然,說出的話竟有讓人瞬間相信的感覺。

  蘇妙真卻清醒,哧一聲道:「若我在,你恐怕走不到也坐不穩首輔之位。」

  她抹了抹茶盞瓷蓋,終歸沒說出和蘇問弦的那筆孽債,緩緩道:「再有,縱然你不在乎,我卻在乎。我父母過世,姊妹俱已出嫁,沒人需要我違背真性安居後宅。你若做官,尤其在內閣做官,成千上萬雙眼睛盯著,我只能老老實實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內眷。我不願意。」

  顧長清在兩廣聽聞京中之事,又是焦急又是震怒又是憂心,更有難以言表的思慕思念——他知道蘇妙真不同,但她竟比他以為的還要不同。顧長清也曾想過蘇妙真或許會為此心性大變,拒人於千里之外。但再也沒猜到蘇妙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心下一沉,想要說些什麼。

  蘇妙真卻抹開話題:「顧巡撫想必已經聽說,廣平侯、南直隸御史和禮部侍郎等官員參首輔專橫跋扈,排除異己;縱容長子橫行魚肉鄉里;還重提了主謀追殺恩科舉子等罪名。」

  張松年燥急自負,又不善藏忍,任元輔後,每每議事遇有意見不相諧者,都會對其聲氣兇惡。勛貴皇族也不被他放在眼裡,就連親家許學士都被罵到拂袖而去過。

  許凝秋夾在父親和公公之間為難多年,七月份以來因為公公被參,許凝秋屢屢回娘家求助。蘇妙真也為此打點不少。

  顧長清不解其意,仍道:「這些年我始終勸誡張大人收拾脾氣,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捏了捏眉心,「我已經寫了摺子為他辯駁,還找了其他有地位的朝臣。」

  蘇妙真點頭,感受著在她手裡發燙的茶杯外沿,道:「你覺得,他僅僅是因為脾氣躁急傲物而遭致攻訐嗎。」顧長清神色一變,蘇妙真徐徐道:「你我都知道,張大人推行丈田得罪了太多勛貴官員。這還僅僅是丈田。」

  「你想做匡時賢相,若改稅制軍制,未必不是艱難險阻。一步踏錯,就會步我爹和張大人的後路。」蘇妙真慢慢飲盡熱茶:「經歷那些,我實在怕了,也不願你連累我。」

  「所以顧大人,你我緣分已盡。你若念及舊日恩情給予蘇家幫助,我自然收下好意。你若不便出手,我也完全理解。」

  「大丈夫建功立業,何必執著兒女情長。天下好女子多的是,你能喜歡我,當然也能喜歡別人。而我能中意你,自然也能,忘記你。」

  「你我正經作夫妻不過三年,若說曾經有情倒也確實,若說情深似海生死不棄,那卻不然。」

  蘇妙真低眉斂目,神態中卻有一股不可更改的堅決之意。顧長清望著她微抿的雙唇,過去的兩情相許恩愛纏綿不住浮現,忽覺痛不可抑。

  當年中元節水關相見時,蘇妙真執意和離,他雖愧疚至極轉輾至極後悔至極,但也不及今日的痛楚,是將要失去的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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