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蘇妙真用匕首割下自己裡衣的柔軟布料,給寧臻睿解開衣衫露出胸膛,好擦掉他身上的嘔吐穢物。

  繼而又輕輕撣掉落在他頭髮上的蛛網灰塵,將寧臻睿的儀容打理了一番,隨後又另抱一堆乾草,重新鋪了床草蓆……

  她有兩日滴水未進,如此忙碌許久,便頭暈眼花,直冒冷汗,右臂處傳來陣陣劇痛也趁虛而入,越發灼心蝕骨。

  蘇妙真勉力幹完這些後,就靠上西壁牆角,手中緊緊握著蘇問弦送給她的金燒藍鑲寶石絨鞘匕首,摸了摸袖中的白銀條紗挑線香袋兒,慢慢喘氣,卻也不敢闔眼,一面瞅著寧臻睿的情況,一面看著破廟外的動靜。

  就在她的身子慢慢滑落歪倒,意識也即將墜入黑暗之時,似聽到一聲低低的「蘇姑娘」。

  趙越北半跪下身,一手扶起蘇妙真,一手將粗瓷茶碗送到她唇邊。

  他見蘇妙真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小小地啜飲兩下,就無力推開了他,杏目半閉,指向了草鋪上的寧臻睿。趙越北嘆了口氣,柔聲勸道:「我帶了兩大罐回來,你也兩天沒沾過水了。」

  便虛虛環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細心地餵她再喝了小半碗,直到見她眸色漸漸由迷茫轉向清明,這才緩緩鬆開,走向寧臻睿。

  蘇妙真的意識恢復大半,舔了舔唇邊猶剩的水漬,喘息須臾,從懷中掏出窩窩吃了半塊,體力逐漸復原。

  因怕趙越北無法獨自照料寧臻睿,就竭力起身,接過了他手中的瓷碗,讓趙越北托起寧臻睿,一點一點地餵寧臻睿喝掉碗裡餘下的水。

  寧臻睿喃喃說了幾句話,蘇妙真極力去分辨,卻只能聽到兩聲「反賊」「小蘇子」「蘇妙真」。她輕輕搖頭,和趙越北一同將寧臻睿抬到乾淨新鋪的草蓆上。事畢,兩人又拾掇柴火土灶,準備等傅雲天尋了藥草米糧回來熬煮。

  突地,她瞧見趙越北袍角處新沾了血跡,不由心裡一跳,她目光掃向腳下蓄滿清水的兩大紅泥瓦罐,見那紅泥瓦罐上乾乾淨淨,心中越發猜疑。遲疑片刻,終究作不經意問道:「趙大人,你殺了幾個人?」

  趙越北正在專心掏弄土灶里的草木灰,聞言下意識道:「也就三個。」忽覺不對,扭頭去看,果見蘇妙真小臉煞白,看向他的目光里懼色甚重。趙越北心中一驚,立時放下手中樹棍,正色道:「不是我先動的手——」

  她神色稍稍轉好,但仍微微縮了縮身體,分明是有幾分防備。趙越北越發謹慎,半句話不敢說錯,仔細解釋其中緣由道:「這兩罐水連著罐子,是我用銀子從一莊戶人家那裡買到的——那家人本也早該逃荒離開,但老父體弱,故而今日下葬後他們一家才動身……」

  「等我自路上回來時,又遇到一夥兒青壯饑民要搶乾糧清水——這樣大旱的情形,我就是想手下留情,他們也非要我的命不可……」

  蘇妙真輕輕點頭,心中一定:趙越北若為糧食和水而開始濫殺無辜,她接下來就只有夜夜為小命懸心吊膽的份兒了——她沒有武藝,其實是拖累了他和傅雲天的。

  ——九天前的夜晚,他們四人差點沒死在沙市的熊熊大火和反叛流民里。也不知寧臻睿怎麼惹到的事兒,一隊苗人土人緊追不捨。幸而寧臻睿的護衛忠心護主,拼著命把他們送出了沙市。

  饒是如此,蘇妙真四人也都或輕或重地掛了彩。那幾匹馬也都在沙市要麼被箭射死要麼被火嚇跑。又因著荊州一帶全被亂民苗賊綠林盜匪包圍,他們幾人就決定往襄陽方向去,路上宰殺了僅剩的一匹瘦馬充作乾糧。

  而寧臻睿雖有蘇妙真和侍衛極力護著,但他非要親自迎敵,殺了一批賊匪,不小心落了一點刀傷。其實也不太嚴重,但他素來矜貴,吃不慣窩頭麥餅這些乾糧,沒及三天,就上吐下瀉起來,成個症候。

  故而他們四人行路就艱難緩慢許多,更別說還有逃荒的成群饑民沿路劫掠,俱是餓綠了眼,能不畏生死地爭奪食物水源。不過短短數日,蘇妙真就歷經幾度生死,竟是前後兩輩子都沒遇到過的困厄危難。

  蘇妙真思及此,不禁低頭垂目,心中萬分後悔,她實在不該隨傅雲天出荊州城,眼下流落荒野不說,只怕荊州城裡的敖力等人急都急死了——雖則荊州城也未必安全,但城高池深,到底好過和寧臻睿他們幾個在外頭艱難逃生。

  更不要說,將來若有人知道她跟寧臻睿三人一路從荊州府逃進了襄陽府,還不曉得會有多少閒話,更不曉得顧長清會如何看待她……

  趙越北忽地問道:「怎麼了?是傷口又疼了?」

  蘇妙真驀地醒過神,見趙越北面有擔憂,心中愧疚,暗想趙越北方才出去尋水可是差點遇害,自己沒替他擔憂不說,反猜度他的為人,著實不該。

  就抬眼看向趙越北,輕聲問道:「我沒事,就一點燒傷箭傷而已,這都好幾天了……對了,趙大人方才沒受傷吧?」復心生幾分懊惱:「其實我不該指派你和傅雲天去分頭行動,實在危險,是我太急了……」

  趙越北起先見她握緊匕首的小手慢慢鬆開,心中就是一松。又聽她此刻出言問候,目光里儘是關懷,自然忍不住緩舒口氣,微微笑道:「宵小之徒而已,顧夫人不必掛懷——何況七殿下情況不好,我和東麒當然得盡心竭力,豈能顧惜一己安危?再說,你也冒了危險,獨自守在七殿下身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