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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若給個方便,等她生下子嗣,他日一定前來為大覺寺捐獻香火,重塑金身,再大建水陸,廣作好事,主持以為如何?」

  趙夫人在一旁看了,只覺心內驚濤駭浪齊齊打來。這蘇妙真言辭犀利,處事果決。先以佛法講究「普度眾生」相勸,還拿「女眷歇腳」來破戒律,最後以「捐香火塑金身」來誘導。

  這麼倉促情急的形勢下,倒難為她想得出這樣一番話來,果然是個極伶俐的人。趙夫人心內先佩服一遍,隨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大覺寺主持,只待看他如何回應。

  見這大覺寺主持長長一嘆,雙手合十:「是貧僧一時著相。不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與見死不救相比,再大的忌諱都不是忌諱——」

  那大覺寺主持對蘇妙真躬身深深一拜,嚇得蘇妙真立時回禮。大覺寺主持又鄭重道,「多謝小施主提點!」

  說著,大覺寺主持便抬頭望向身後沙彌:「產婦生產,還需進補,朝陽院若燉雞熬湯起來,爾等不可輕易前來……」

  眾府誥命都是鬆了一口氣,趙夫人心內一嘆,這才是佛家的大慈悲大智慧,又看向蘇妙真,見這姑娘也雙手合十,拜了過去:「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

  送走大覺寺主持,兩個頭上簪了銀挖耳,身著紅緞襖褲的穩婆又被王府小廝送至院門。兩穩婆一老一少,少得不過十幾歲上下,長得幾分清秀。

  寧祿搶個千兒,頭低得死死的,對院裡的眾人道:「穩婆來了。」

  王氏等人來不及細思如何是他送人來,即刻讓起,與穩婆進到內間。那老的先「啊」一聲,王氏迎上去,老穩婆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瞧著竟是個不好的樣子了,須得要鹽,醋,鐵錘……」

  蘇妙真見得人來,心中一松,腳步一退,險些栽倒,卻被人伸手一扶,扭身一看,是那個年少的。「小姐小心。」

  蘇妙真見她舉止沉穩,言辭恭敬,便問過姓名,知她名叫冬梅,是那老穩婆的義女。因想起現下穩婆接生往往不知消毒,或用瓷片斷臍,或用燒鉗指甲給胎兒開道,無數婦人死於產褥熱,便抓著冬梅的手道:「別讓坐草臨盆,她現在沒那個力氣……剪臍帶時要注意手法,你們得先拿剪子從……還有還有,你和你乾娘還得先去用熱水或熱酒淨手,換身新衣,開窗通風,接生時所用器物一概得在滾水中泡過……」

  那年老穩婆見說話人是個在室姑娘模樣,先吃一驚,望回王氏道:「這是——」

  王氏先前宴上吃了幾杯素酒,正昏沉間,來了朝陽院更是又慌又驚,後見蘇妙真三言兩語把大覺寺主持說動了,也有了些依仗她的心思,一直沒趕她回去。

  此刻被年老穩婆一語提醒,發覺蘇妙真甚至還跟進了產房,即刻回過神來,喝聲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胡言亂語,更不能待在產房,忌諱著呢……」

  諸位誥命也都回神過來——許夫人眼睛瞪得極大「這,這」了兩聲。平夫人更是用帕子捂著嘴,與顧夫人互換了一個不可置信的眼色。

  趙夫人擰眉疊聲道:「可不是,快來人,把五姑娘給我領出去!」傅夫人文夫人則使著力氣,拉著蘇妙真往外走。

  蘇妙真但要拒絕,又想起此地原不是前世,產房在時人的觀念里是非常晦氣的地方,男子和未出閣的女子決不能進入,當即一手拽著冬梅狠狠地囑咐幾句,急道:「你信我的,我讀過《張仲景療婦人方》和《生產符義》……」

  對方訝異張大嘴,似想說些什麼。她身後立著的數位誥命更是露出震驚的神色來。

  蘇妙真已然被傅夫人文夫人扯了出去,一出門即刻讓人打著燈籠,一徑送回四怡堂後院。

  趙盼藕等人因朝陽院被用作產房,便被安排到四怡堂來,都聚集在四怡堂後院口不住張望。

  傅絳仙更是親手提了燈籠,和文婉玉一同立在薔薇架子邊上,一見她們進來,擠上來張嘴就要問:「那什么姨娘怎麼突然生產了,明兒咱們還能去娘娘廟麼……」

  傅絳仙的聲音突然一揚起,「蘇妙真,你身上沾了血,你受傷了?」

  傅絳仙和文婉玉手中的四角紗罩喜鵲踏梅宮燈應聲砸地,侍候的丫鬟們驚呼不迭,傅夫人即刻罵道:「都給我回屋去!」

  傅絳仙等人見傅夫人盛怒,又見蘇妙真魂游天外,都不敢再問。只能各自回房。趙盼藕仍不住地往外看,只見對面廂房裡燃了燈起來,傅夫人文夫人的身影在窗戶上映著,而蘇妙真則似坐在靠窗的一繡塌上,支著腦袋,似肩膀微微聳動。

  趙盼藕看了半日,突地見趙夫人進門來,她瞧見自己娘面色極為難看,不由大吃一驚:「怎麼了,娘?」

  趙夫人滿臉苦澀,心裡一團亂麻。不住心道:那蘇妙真從何知曉地接生催產之法,她分明是個黃花閨女,伯府更不是沒規矩的人家,絕不會有人主動跟蘇妙真提起,可她方才的調配人手安排助產,分明是像經過這樣事兒……

  卻聽趙盼藕唬了一跳,連聲問:「她一個姑娘家,懂得婦人助產的事?這,這也太邪門兒了吧。」

  趙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自言自語了出來,狠狠瞪趙盼藕一聲:「閉緊你的嘴,這事斷不許到處亂說!」隨即望一眼躺在榻上的柳娉娉,見她雙目關闔,仍是睡著的模樣,壓低聲問:「娉娉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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