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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酒過三巡,菜吃得差不多了,眾人談天說地。

  有人提議席間起十月令,只不過這次懲罰放得寬泛,蘇妙真倒不怕。兩輪下來運氣極好,蘇妙真都躲過去,倒讓想聽她講故事或是變戲法的許凝秋叫糟。誰知第三輪輪到蘇妙真搖骰子時,卻同時搖到「五」和「麼」。

  蘇妙真想搜刮出一個笑話來講,傅絳仙歪腦袋看她:「蘇五姑娘,你不是又想講故事或是變戲法吧,這可行不通吶。」

  許凝秋很願意如此,忙忙扭頭,向好朋友們誇讚蘇妙真這兩個絕活。傅絳仙嗤聲道:「同時搖到這兩個,得自罰三杯呢。」傅絳仙並非不想看蘇妙真變戲法,只是她冷眼瞧見蘇妙真兩次席面上都從不飲酒,就有意擠兌她。

  許蓮子也點頭道:「正是如此。」

  文婉玉笑著念了一遍令詞,「九十春光己滿,又逢十月小春。橙黃梧綠景愈新,且飲杯中酒盡,妙真妹妹,你得喝三杯。」

  蘇妙真犯難:「我酒量極差是個一杯倒,喝了要撒酒瘋的。」素嫣安慰道:「蘇姐姐,沒事的,這裡都是咱們女兒家,你要是喝醉了,我親自把你扶到凝秋閨房裡。」傅絳仙和許蓮子都斜眼看向蘇妙真,蘇妙真不好掃興,就斟酒一飲而盡,連飲三杯。

  那酒雖甜,她喝得快,立時就有些上頭,不一會兒臉色翻紅,唯恐自己繼續待下去要出醜,忙擺手道:「我這是暈了,你們接著耍吧,得回去眯一下。」

  說著起身就走,險些絆倒,被眼疾手快的丫鬟芳兒扶了起來。許凝秋便叫芳兒過來帶蘇妙真回去,又要讓丫鬟去叫蘇妙真的婢女侍書侍畫。

  蘇妙真擺手道:「得了,她倆沒怎麼出過府,好容易來頂了綠意她們出來一趟,讓她倆歇著吧。」

  芳兒年紀小小,扶著蘇妙真穩穩噹噹,兩人出暖閣過水榭,經過花園一大樹鞦韆時,忽聽得絲竹之聲,問芳兒,芳兒道:「蘇姑娘不曉得麼,隔壁是定國公府,想來今日有宴飲吧,我們老爺好像也去了。」說著,一指大樹後的紅牆綠瓦。

  蘇妙真明白過來,意識卻日漸模糊,腿似灌鉛,死活抬不動了。芳兒力氣再大也只是個小姑娘,沒料到蘇妙真三杯就醉得這麼厲害,拽著往下掉的貂裘披風直叫苦。

  蘇妙真有氣無力吩咐道:「我走不動了,你把我擱在這鞦韆這去叫人過來吧,好在這塊避風。」

  芳兒無法,只能扶著她坐上鞦韆道:「蘇姑娘,那你可待在這不要動啊,我去找人來。」見蘇妙真嘟囔了幾句似是答應,才忙忙回去叫人。

  蘇妙真迷迷糊糊地靠著鞦韆直犯困,又犯噁心,前世今生的畫面交替在她面前出現,一開始還有許多前世的畫面:或是冷漠疏遠的生父繼母,或是慷慨授業的老師,或是無話不說的好友……

  只是越往後越是這裡的人事,一會是王氏衣帶不解的照顧,一會是蘇觀河為李氏婦一案而皺起的眉頭,一會又是蘇妙娣親手給她繡的荷包,一會又是蘇問弦寄給她的那些親筆信件……

  她嗓子又癢又渴,渾身上下熱得冒火,便起身要找地方乘涼,磕磕絆絆間走過好幾個假山亭榭,待到一臨水小涼亭裡頭,使勁搖頭,清醒不少。

  忽地,蘇妙真眼裡映來一個蹴鞠用的彩球,正躺在涼亭階下。蘇妙真俯身去撿。搖搖晃晃地起身,提了裙子,試著用腳顛球,屢次失敗,正跺足氣惱,就聽得一個人嘶啞聲道:「你這小賊,還不快快還來。」

  蘇妙真抬了眼去看,面前來了個身著曳撒的小少爺,看著不過十四五歲,俊眉俊眼的,面上怒氣沖沖。

  對方一把將球搶了過去,又嫌棄地看向她道:「你個小女子,拿男人的東西幹嘛?又不會踢,真是沒規矩!長得好看,做什麼不好非要做賊,被本……本公子逮住現行了吧。」又嗤一聲道:「喂,還不跪下磕頭賠禮?」

  他這般驕橫,話里又戳蘇妙真的痛處,蘇妙真冷笑一聲,努力地直身,「女子怎麼了,我告訴你,這足球,不對,蹴鞠,在我們那兒可是有女隊的!再說,給你磕頭賠禮,你受得起麼?一個矮豆芽,還沒我高呢,裝什麼大人。」

  這小少爺瞪大眼睛,「你胡說,本朝何時有這種荒謬的事了?」蘇妙真哼哼了幾聲,意識到這地界還不是個男女平等的時代。她腦子燒得慌,心裡也悶得慌,當即沒好氣道:「是,我是胡說,不過也總比某人是公鴨嗓強。」

  這小子一上來就罵她是賊,還硬要她給他磕頭賠禮,哪有這麼便宜人的事?更兼提到蘇妙真最反感的一點,蘇妙真哪裡肯給他好顏色,酒勁上頭,伸手指向他道:「矮豆芽,公鴨嗓……矮豆芽,公鴨嗓……」一口氣重複三四遍。

  這少爺被涎皮賴臉的蘇妙真氣得跳腳,「你個不懂禮數的野丫頭,怎麼說本……本小爺的。」

  這小子正在變聲期,嗓音確實不太好聽。蘇妙真哈哈一笑,難怪許多人喜歡欺負別人,這做壞事的感覺可真是舒服。

  她站起身,掐腰看著矮了自己一寸的小少爺道:「許你說我是賊是野丫頭,就不許我講你一句公鴨嗓麼,再說了我說的是實話,可不像你沒根沒據地冤枉人。」

  這小少爺被她居高臨下地指責申斥,臉皮氣得青紫,「好,好,你這個野丫頭有點膽氣,有本事告訴我姓名,看我饒不饒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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