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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過十字路口去對面的廣場,不經意地一瞥,似是看到了聞歌的身影。只這一眼,等她再定神去看時,紅綠燈的指示牌下空dàngdàng地早已沒了人影。

  她在人群里梭巡了半天,再也沒看到和她相似的身影,這才搖搖頭,以為自己只是眼花。抬步過街。

  而與她背道而馳的另一條街道上,聞歌拖著有些分量的書包,正慢吞吞地走向公jiāo車站。

  幸好公寓就在市中心,jiāo通很方便。聞歌等了十多分鐘,搭上公jiāo車後,半個小時就到了公寓不遠處的站台。

  此時,暮色四合。天際最後一縷陽光也被重疊的遠山遮掩,天空烏雲密布,雲層翻湧,比平時的暮色更加yīn沉昏暗。

  空氣又窒悶躁動,一場秋雨,必不可免。

  聞歌趕緊小跑著回了家,路上出了一身汗,黏膩不說,連校服都有些髒兮兮的。她就著電梯不怎麼清晰的鏡面粗糙地擦了擦臉,這才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等會回家先給小叔打個電話……編造個理由才行。

  就說跟白君奕一起去買教材?這教材重要到非買不可,所以她慡約了?

  剛想到這個她就趕緊否決了,溫少遠本來就對白君奕沒什麼好感,加之後來發生的事被請家長差點處罰……不用他提起,聞歌就自覺地在他面前封嘴不提白君奕的名字。

  不過,小叔和白薇走得近……也許又待見了呢?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電梯“叮”地一聲到達了。聞歌抬起頭……豁然對上了電梯外那個人的視線。

  沒有絲毫溫度,冷峻又沉涼的目光。

  聞歌一愣,有些吃驚地看著出現在這的溫少遠:“小、小叔?”

  溫少遠顯然也有些意外,但這樣的意外只停留了幾秒,很快被眼底閃爍的怒意取代。他依然是站在電梯外面,身高腿長,只是那麼站著,就完全阻隔了走廊上的燈光。

  “去哪了?”他問。

  聲線冷沉平靜得像是海平線,即使海面上暗cháo涌動,依然波瀾不驚。

  聞歌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他,和他那雙似乎能dòng悉一切的雙眸對視,磕磕絆絆地就說起剛才在電梯裡想好的藉口:“我、我跟小白……去買書了……我……”

  話未說完,那電梯門輕微地響了一聲,緩緩地就要合上。聞歌下意識地伸手去攔,不料溫少遠比她更快一步,一手扣住電梯門,一手伸進來,準確地握住她的手腕不容拒絕地把她拉出電梯。

  那qiáng硬的力量,以及不同往常的qíng緒頓時讓聞歌的警報長鳴。

  “小、小叔?”聞歌“誒”了一聲,不受控制地被他拉著往前走。

  “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語氣不再平和,那蘊含著的壓抑,讓聞歌立刻識趣的閉上嘴,不再惹怒他。

  ……

  屋內沒開燈,窗外是ròu眼可見的暮色翻湧。

  聞歌抬頭看著站在她前面幾步外,背對著她的溫少遠,把書包從肩上褪下來放在鞋柜上,又換好鞋,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叔,我出了一身汗,我先去洗澡,洗完澡我……”

  溫少遠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是聞歌從未見過的冷漠。

  她的話戛然而止,突然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有些發怔地看著他這樣的眼神,不知所措。

  那幽涼的眼神,似穿透了黑暗,直直地落在了她的心口,燙得她一個哆嗦,涼意頓生。

  “小叔……”她有些可憐,也有些委屈地看著他:“我騙你了,我沒有和小白一起去買教材。我是一個人走了,我不知道走到了哪裡……”

  她的手指攥緊衣角,那薄薄的布料幾乎要在她手心裡捏碎:“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不好?”說道最後,聲音已然哽咽。

  他就在眼前,她卻求而不得,就算是喜歡也要悄悄的,不能讓他察覺,生怕一個不小心的逾距都會讓他又對自己退避三尺。

  這樣沮喪又灰暗的qíng緒,即使面對著白君奕那樣直白的剖析時都還沒有,偏偏他一個眼神就讓自己覺得委屈,鼻子一酸,那眼淚不由自主就掉了下來。

  聞歌用手臂狠狠地蹭了一下臉,努力地壓抑下自己的哭腔,嘴唇微微顫動,連聲音都有些發抖:“小叔我好難過,我沒有想哭的……”

  她堅qiáng了那麼久,無論是在徐麗青的面前還是溫少遠的面前,從來就沒有表現出獨立生活的困難和孤單。可一個人,無論對生活多遊刃有餘,光是寂寞便足以壓垮一切。

  沒有人清楚,她一個人留在a市是為了什麼。並不是貪圖a市的繁華蒼盛,也沒有留戀徐麗青殷實的家底,只是因為他在這裡。哪怕……只是偶爾能見一面,也遠比只能想像,只能思念要好得多。

  可現在,她再也不這麼想了。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的生活和自己天差地別,再沒有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他和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哪怕僅隔著一步之遙,那一步卻是刀山火海一般的鴻溝。

  她跨不過去,而他,並不想跨過來。

  但,即使這樣的委屈,她在難過的事qíng卻不能這麼攤開在他的面前。那樣隱秘的愛戀,讓她再無無力負擔。

  聞歌站在玄關哭得上氣不接而下氣,那嗚咽的聲音就像是一頭受傷的小shòu,聽著讓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憐惜。何況,是與她有關的溫少遠。

  那火氣瞬間被她澆滅,徒留滿腔無法發泄的鬱悶。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上前,見她垂著腦袋,一點也不客氣地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越來越黑的天色里,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樣。但僅憑指尖染上的濕漉和那哭聲,也能猜想到這張臉上的láng狽。

  溫少遠抬起袖子給她擦了擦臉,板著臉,冷聲命令:“不准哭了。”

  那哭聲一滯,就在溫少遠心神漸松時,聞歌的嗓子一揚,哭得更大聲了:“你還不讓我哭,我還要跟你說……”

  聞歌抽噎了一聲,不管不顧道:“我就是不喜歡白薇,我討厭她,現在我也討厭小白。我討厭死他們了……”

  她拽住他的袖子,撲進他的懷裡。

  她早已不是那個瘦小得只到他胸口下方的小女孩,這會站直了,腦袋能挨著他的肩膀。這樣結實地撲進來,正好投進他的懷裡,溫暖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的,讓溫少遠驀然僵直了身體。

  “我還討厭你,你動不動就跟我冷戰,不跟我說話,還不讓我見著你。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沒人說話,到哪都是安安靜靜地沒有聲音。要不是因為你在這裡,我才不要待在這。”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發泄讓她心裡舒服了不少,聞歌緊緊抱著他,腦袋埋在他的懷裡,眼淚鼻涕一股腦地全部蹭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不讓我喜歡你,我偏偏就要喜歡你。你就丟下我不管,讓我自生自滅好了,反正我沒親人在世,也無牽無掛的……”

  人世孤獨,不過是再無可以牽掛的人。

  溫少遠聽得眉心猛跳了兩下,他扣住她的肩膀,用力收緊:“我什麼時候不管你了?”

  聞歌已經哭得腦子都懵了,這會全憑條件反she。

  以為他是要推開自己,環在他身後的手扣得更緊,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小叔,你喜不喜歡我?”

  溫少遠抿著唇,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你忘記你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我問你什麼了?”

  聞歌哪會不記得,她簡直記憶猶新。

  那句如今回想起都帶著森涼不近人qíng的“聞歌,你叫我什麼?”

  她咬著唇,突然推開他,恨聲道:“那你是不是也忘記了你曾經說過的那句話?”

  溫少遠看著她驟然發亮的眼神,心底微沉。

  聞歌和他對視,把曾經他賦予自己的話一字一句原封不動地還給他:“在法律上,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溫少遠有些不太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說過這句話,但隱約是有些印象。可看著她用那麼執拗的眼神看著自己,語氣認真又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心底湧起的複雜qíng緒讓他自己都有些摸不清楚。

  他考慮的事qíng無疑會比她更多,她只需要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但他不行。

  溫少遠早已過了年少輕狂的時期,在社會上歷練的這幾年更是看透了人xing炎涼,世間百態。他和聞歌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困難阻礙就像是連綿的遠山,翻過一座又一座。

  喜歡又能怎麼樣?就算能跨越這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能怎麼樣?

  最難掌握的人心,即使是他始終立在運籌帷幄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敢輕易說自己可以掌控。

  傍晚接她放學時不見人影的擔心和恐懼,知道她和白君奕“一起去書店買教材”時突然湧上的怒火和不悅,對她表現出來的吃醋表現的暗喜,看見她的委屈時不由自主的心疼,以及捨不得放不下,格外特別的寵溺縱容,無一不證實了他的內心。

  喜歡。

  又何止只是喜歡。

  可越是這樣清醒地看清,越是不敢再往前跨越一步。他現在做的每一步引導,稍有差池都能埋下隱患,日後引爆時,別說全身而退,最受傷的人永遠會是處於弱勢的聞歌。

  他不能冒這個險,更冒不起這個險。

  所以此刻糾纏他的,是比選擇更要艱難的問題——這樣差之微毫的感qíng,要如何安放?

  ……

  窗外狂風大作,呼呼的風聲即使在室內依然清晰可聞。那驟然暗沉下來的天色把天際最後一抹熹微的光線也捲走,徹底的沉寂。

  沒多久,醞釀了良久的大雨鋪天蓋地而來,雨聲鑿鑿,如珠玉,雷霆萬鈞。

  這樣讓人無法喘息的沉默里,溫少遠終於開口道:“我和白薇,沒有任何關係,就算是有,也是老爺子一廂qíng願的想法。”

  他的語氣里,帶著淡淡的無奈:“那天你在警局外面看見我給她送保溫盒,是她煲了湯給老爺子喝,沒拿走……”

  聞歌垂下頭,揉了揉哭得有些疼的眼睛,沒吭聲。

  “你知道,我現在不可能對你有回應。在我這裡,你有一個身份始終是溫敬的養女,是他jiāo托給我的責任。”他的話音一頓,看著她的雙眸,眼神晦澀。

  “你很聰明。”他抬起手,扶在她的臉側,拇指摩挲了一下她溫熱的側臉,用指腹擦去那些淚痕。目光觸及到她的時,更是一反常態地沒有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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