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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總覺得這一天很遙遠,她還沒有長大,他們怎麼可能離開?可就是那樣毫無預兆的,她被臉色難看至極的外婆接回家,知道這個消息時,幾乎是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的時候,眼淚已經成串的往下砸落。

  那一段黑色的記憶,聞歌除了那沉烈又濃重的心疼的感覺,記憶里留下來的東西並不多。她只知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做不了任何努力,就連表qíng都木然得不知道如何反應。

  後來外婆重病,她臨死都悔恨得不願意離開,閉眼前都不放心地反覆的重複著這樣一句話:“我還不想走,我的聞歌還那么小,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

  以前很難理解“崩潰”“瘋狂”這樣激烈的詞語,可那時候,聞歌離它們,只有一步之遙。

  沒有家人,她就像是河面上的浮萍,隨著水面波紋dàng漾沉浮。

  她不敢想像自己的未來,也不敢想像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害怕自己會不堪重負,她害怕自己哪一天學壞,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了一個人的孤單,她很害怕。

  那最難熬的每個夜晚,她一個人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絕望得狠了也不敢哭,就自己咬牙忍著,筋疲力盡後才能勉qiáng睡去。

  她每天都會接受各種不同的人相同的,可憐的,憐憫的目光,慢慢的,她也開始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可憐,這種感覺……很糟糕。

  所以,當輾轉還能聯繫上表舅媽一家時,聞歌幾乎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但從未料到,事實遠比她的想像要更加殘酷。

  如果沒有遇上溫少遠,如果沒有遇到溫敬蔣君瑜……她不知道她的以後會變成怎樣糟糕的模樣,那些不能承受的傷口,至今都未結痂。

  所以她很努力地表現她的乖巧懂事,她知道哪怕不開心的時候都不能表現出來,她需要做的,就是順從。她害怕,再一次,失去一個家庭。

  那種生生從家人身邊剝開的感覺……太刻骨銘心,也太讓她深惡痛絕。

  你懂嗎?

  那種絕境逢生的感覺。

  被人從黑暗一把拉進光明里。被黑暗撫摸占據,幾乎要把所有的信念都要吞沒的時候。你的救世主宛如神邸般出現,讓你在有生之年,還能感受到陽光親吻眼睛時,那溫暖又明亮的感覺。

  聞歌始終覺得,遇見溫少遠,便是她的一場新生。

  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幾乎到有些偏執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站在她的窗前,把手從斑駁的防盜窗里伸過來和她握手的人。那種久違的溫暖,就像是沙漠中頻臨死亡前的旅人,在生命最後那一刻,終逢甘霖的感覺。

  治癒小劇場:

  從小養成的很多種和溫少遠有關的習慣中,其中一種就是,只要和溫少遠共處一室,無論多專注地在做一件事qíng,總能不知不覺地出神到……面前那個男人的身上。

  他低眸,正在看文件。左手搭在鍵盤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倏然的,他的眉峰一攏,抬眸看過來,目光沉靜。

  偷看被逮個正著的某人,立刻熟稔地東張西望,yù蓋彌彰。

  安靜的幾分鐘後,溫少遠想起什麼,忽然笑起來,那手指在辦公桌上輕輕一點,問她:“還記不記得,你十七歲那年在這裡,跟我說了什麼?”

  聞歌撅嘴,哪裡還記得,她說過的話那麼多……

  “你說,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一定要跟喜歡的人告白。”他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睨著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聲音里,已然帶上了幾分威脅。

  聞歌……很不qíng願地想了起來。當初她這麼說之後,他還大發雷霆了……以前不知道他怎麼發那麼大的火,現在回想起來,怎麼越想越覺得是——吃醋啊!

  ☆、第八章

  聞歌整理好qíng緒下樓時,並沒有看見溫少遠的身影。老爺子正靠在沙發椅背上抱著收音機聽戲曲,這是他的習慣。

  老一輩的人對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總是格外尊崇又喜愛。

  那咿咿呀呀的嬌柔聲音正掀起一個高音,一路到達頂峰,又婉轉而下。

  老爺子聽得雙眼一眯,愉悅地敲了敲搭在膝蓋上的手指。

  見她下來,不待她詢問,就指了指門口:“少遠出去了,你要找他就去前門。”

  辛姨正好推門進來,見聞歌要往外走,笑了笑。等看著聞歌走出去了,這才在老爺子身旁坐下來,替他斟上參茶,淡淡說道:“少遠對聞歌倒是有心。”

  老爺子半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地問道:“那小子又做什麼了?”

  “給聞歌買了輛自行車。”辛姨頓了頓,裝作不經意的說道:“前兩天,她還旁敲側擊地問過我,會不會讓您不方便。”

  老爺子笑了笑,沒吱聲。

  直到那戲曲里,花旦的戲份結束,他這才懶洋洋地問辛姨:“是不是覺得我太固執,不近人qíng了?”

  辛姨正在給聞歌織小背心,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想了想,回答:“我理解您。”

  這算是變相的默認了。

  老爺子再沒說話,閉著眼,輕舒了一口氣。

  ……

  聞歌鞋子也沒換,探出腦袋往外看去。遠處的鐵門緊閉,不像是要出門的樣子,那人去哪了?

  快到正午,陽光越發的熱烈,灼熱的陽光落下來,曬得人皮膚一陣微微得發燙。

  她走出去幾步,一轉頭,這才看見在不遠處藤蔓架下的溫少遠。

  他正坐在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車墊上,雙手環胸,一隻腳還踩在腳踏板上,另一隻腳落在地面上支撐著自己和自行車,那腿修長,筆直,在陽光下,線條格外好看。

  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顯然是等了她一會,見她四處梭巡自己也未出聲,倒像是在等她自己發現。

  聞歌趕緊回去換了鞋,跑出來。

  他已經下車了,正在調試剎車。見她過來,簡短地說道:“上車試試,我在後面扶著你。”

  “啊?”聞歌瞪著面前這嶄新的自行車半晌,這才磨磨蹭蹭地……爬上去。

  她對自行車有些yīn影。

  聞歌自打上學後一直都是外婆接送,後來外婆年紀漸漸大了,腿腳也不好。聞歌捨不得她再這麼辛苦地接送,就跟住在不遠的隨安然借了自行車學騎車。

  結果第一天剛學,就因為沒握穩方向盤,衝進了……門口的小河裡。

  幸好隨安然不放心她,一直在旁邊看著,一出事就趕緊找人把她撈了上來。結果……聞歌掉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磕碰到了哪裡,腿青了半個多月。

  溫少遠已經扶住了車后座,看她遲遲不上去,挑了挑眉:“害怕?”

  聞歌搖搖頭,鼓著臉,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然後一鼓作氣地踩上了腳踏板就往前蹬去。

  很顯然的,她的平衡感實在有些糟糕。車出去沒幾步,方向盤就是一彎,眼看著就要傾斜著地,後面伸出一隻手,穩穩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也握住了方向盤。

  聞歌一怔,垂眸看去。

  那雙手白淨修長,骨節分明,溫熱又gān燥。掌心帶著力量,捏的她手指有些疼,卻又讓人格外安心。

  她還在出神,便聽耳畔,他的嗓音低沉又嚴厲:“看哪呢?”

  聞歌立刻回神,看向前方。

  陽光下,地面上鋪陳的瓷磚都有些反光,微微的眩目。

  聞歌努力看著前面的路,努力的平衡方向。剛找到一點感覺,手背上的力量一松……聞歌目光一亂,幾乎是立刻的,就又握不住方向盤。

  “慌什麼?”他沉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笑意,那原本收回去的手瞬間改了主意又落在她的手臂上,穩穩地握住她。

  這一松一緊間,聞歌已經緊張地出了一腦門的汗。二月末的寒風一過,鼻尖微微地透著涼意。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鬆開手的,聞歌腳下生風地往前踩,一偏頭,看見他站在剛才那處蔭涼下正看著自己,頓時一個激靈,直接捏了剎車跳下來……

  落地時,因為這毫無防備的自nüè式,腳底心一陣發麻。那麻意入骨,便成了鑽心的痛。她忍不住趴在方向盤上,一抬頭,見他已經走到了面前,抽了抽唇角,臉色發白地問道:“小叔,你什麼時候鬆手的?”

  那聲音軟軟的,帶著聞歌自己也沒察覺的嬌憨。

  溫少遠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微揚起唇角,淡聲道:“鬆開有一會了。”

  他沒察覺她的異樣,握住方向盤,示意她邁過來:“差不多了,先休息下,吃過飯再繼續。”

  聞歌“哦”了一聲,忍了忍腳底心那一陣還未散去的麻意,抬頭又瞥了他一眼,遲疑地抬手扶住他的手臂,邁過車身。

  這麼一靠近,她才恍然發現,才這麼一會的功夫,他就已經出了很多的汗。想起剛才他穩穩地扶住自己時,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的骨節,聞歌微微一怔,呆呆地看著他。

  溫少遠把車停在了蔭涼處,一回身才發現聞歌並沒有跟上來。他停住腳步,看向她。

  察覺到他的視線,聞歌這才小跑著跟上去,在快進門時,用力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見他停步,轉頭看過來,仰起臉,笑得眯起了眼:“謝謝小叔。”

  溫少遠微頓。

  女孩的眉目在陽光下,似是被打上了一層柔光,那眯起的眼就像是月牙,彎彎的一輪。

  他曲指,很是自然地在她鼻尖颳了一下:“不客氣。”

  她每一次的認真,他總能發現,並且珍而重之。

  眨眼,學期已過半。

  聞歌已經完全適應了學校的生活,但當然,這是聞歌單方面的想法。

  老爺子接到班主任的電訪,班主任在高度肯定了聞歌學習的努力上進以及對聞歌的看重和期待後,提出了幾個“可是”,其中一個就是——不合群。

  於是,委婉地提出了聞歌xing格上的質疑,並積極表示自己非常願意配合維護青少年成長的心理健康。

  老爺子聽到最後才知道,期中考試後,學校里組織了一場家長會。需要學生家長到校參加,就算不能參加也請致電了解一下孩子在校的qíng況。

  因為兩者聞歌都沒做到,班主任gān脆自己親切致電,及時了解學生qíng況。

  溫老爺子有些詫異,因為聞歌連提都沒有提起過。但當下,還是先壓下了心底的疑惑,把責任攬到了自己的忘xing大上,並表示會近日就去學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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