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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拳頭能洞穿山石。獨自一人就清剿了皮克維諾附近所有對人類有威脅的猛獸與魔物,甚至只因為「順手」就將這片絕對安全區推進到了鄰國國都的城牆之外。

  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皮克維諾沒有戰爭,他便作為僱傭軍加入全大陸的軍隊,為皮克維諾賺回了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幫原本連城堡都四處漏風的貧窮小國建起了結實的城牆,讓所有國民一個不漏地都住上了磚石砌造的溫暖小屋。就連現在王國大街上平整的石板路,都大半是用他賺回的資金鋪成的。

  將軍是皮克維諾的英雄。

  他每次回國,大家都會自發地召開一場慶典。

  沒人嫌棄他鬍子拉碴,風塵僕僕。只要看到那個身上還帶著硝煙與戰火氣息的男人出現在城門口,就立刻會有人衝出來為他戴上絢爛的花環。

  然後他就會這樣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鎧甲,戴著畫風完全不對的鮮花,被人群簇擁著來到廣場中央,在節日的歡騰氣氛中舉起倒滿啤酒的大木杯,哈哈大笑著,跟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人一齊展望皮克維諾的未來。

  那會是所有人都會發自內心歡笑的一天。

  這樣的日子裡,就連麵包師都不會介意法格斯先生家的牛偷吃了他的甜甜圈。

  在無盡的廝殺與戰鬥的間隙,這樣充滿歡歌笑語的日子,就像一粒粒珍珠,被將軍珍惜地存放進記憶里,成了他的寶物。

  只要還能一起在慶典上肆無忌憚地大笑,他就還有能繼續戰鬥下去的力量。

  然而……

  你知道的,故事裡總會有一個令人討厭的「然而」。

  將軍再次回到皮克維諾時,是被人抬回來的。

  沒有人是永遠不敗的,也沒有人能永遠靠著一雙拳頭,戰勝層出不窮的魔法跟道具。更何況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自己都能體會到各項身體機能的衰弱。

  但他想,他還能再戰一場。

  再一場。

  然後,再一場。

  直到他在空曠的戰場上被人從遠處用魔法狙擊,腹部開了一個大洞。

  儘管已經做過了治療,邁入城門時,從撕裂的傷口處汩汩流出的鮮血還是浸透了繃帶和外衣。

  滴答,滴答。

  落到地上,染紅了被誰失手摔落的雛菊花環。

  將軍不能再戰鬥了。

  國王陛下將所有能給的榮譽和獎賞都一股腦地給了他,甚至要將本就不大的國土分出一半給他,不過那樣皮克維諾就要連小王國都算不上了,所以將軍立刻拒絕了。

  醫生說他要靜養,禁止了人們的探望,不過每天清晨,將軍都會在自己的病房門口發現一些匆匆離去的背影,和從來都不重樣的小禮物。

  但是將軍開心不起來。

  人們依舊愛他,但他發現自己開始承受不了這種沒有對等付出的敬意。

  大家用輕快的語氣寬慰他,可以開始享受悠閒的退休生活了,但他看著對方小心翼翼的神色,卻只想要落荒而逃。

  他在面對最強勁的敵人時,都沒感受過這種如墜深淵般的恐懼。

  他沒用了。

  當曾經用憧憬的眼神看他,要靠他守護的人們,開始像對小孩子一樣溫聲細語地問他要不要出門散步時,他幾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被從自己的靈魂深處被硬生生挖走,只留下了一個無從填補的空洞。

  他變得暴躁,易怒,扔掉誰好心削好才遞來的蘋果,折斷哪個孩子做好送來的拐杖,成了最討人厭的那種怪老頭。

  怪老頭開始離群索居,拒絕了所有湊上來的人,硬邦邦地說著「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趕走了所有好意。只在天氣好的時候會走到城外的森林邊,拄著拐杖坐在一棵倒下的枯樹幹上,一動不動地望著天空。

  他就會這樣消磨掉餘生,然後被人們忘記吧。

  哼。

  怪老頭看天的時候,也時不時會這樣冷哼一聲,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再敢擅自接近脾氣變得古怪的將軍。

  慢慢的,會在周圍吵吵鬧鬧的人真就少了。

  對此,怪老頭的反應是:

  哼。

  繼續看天。

  「爺爺,你在看什麼呢?」

  然後突然有一天,枯樹幹的另一頭坐了一個小女孩。

  她不過五六歲的樣子,留著短髮,穿著男孩子的衣服,渾身弄得髒兮兮的,卻還掛著大大的笑臉看著他。

  「哼。」

  怪老頭沒搭理她,直接收回了視線,當她不存在似的又看了一下午天,然後在晚飯的時候自顧自起身回家。

  那個看起來就好動的小丫頭竟然也跟他一起枯坐了一下午,等他走了,才蹦蹦跳跳地離開。

  但他再來到這片森林邊緣的草地時,小女孩也又冒了出來。

  「爺爺,你在看什麼呢?」

  今天她渾身上下滿是焦黑的痕跡,原本漂亮整齊的金髮都被燒糊了好幾綹,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爆炸似的。

  她坐在樹幹上晃著腿,其中一隻腳的鞋子尖都被燒出了個窟窿。

  怪老頭:「……」

  「我才不是你爺爺。」

  他不願意搭理這個奇怪的小丫頭,繼續坐在這裡看了一下午天,然後在晚飯時回家。

  小丫頭也單腳跳著回家了。

  當第三次他看到這個小女孩時,竟然都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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