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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保鏢、爸爸媽媽、未婚夫……這些會跟在身邊,時時看顧的,是周家千金,而不是她。
周曉月是下定決心要脫離這樣的豪門生活。
雖然剛開始,她做得很慢,很不好,甚至還在和霍長英牽扯不斷,但是,周曉月也在一點點地努力。
現在,她的目標,不是做好周家的乖女兒,也不是當上霍家的好妻子。
就只是成為周曉月她自己。
周曉月走在前面,腳步微快,自然看不到霍長英落在後頭的眼神。那雙始終注視著周曉月的眼神,略微變得深暗一些。
霍長英忍不住想得更深。
那沒人帶的時候呢?
周曉月會自己來醫院看望衛沉的母親,和衛沉嗎?
霍長英嘴角上的笑半掛著,他沒有接話。
周曉月又說:「你上次帶我看了莫醫生,我也記住了。你不用擔心我啦,之後有什麼問題,我會自己掛號的。」
她不只是記得衛沉的事。
霍長英這才舒心地微笑出來:「好。」
儘管那笑容里,仍然帶著幾分不滿足。
他們到了住院大樓。
因為衛沉母親是申請更換過病房的,周曉月並不知道新的病房號,就被霍長英拿回了主動權。他們到達的時候,衛沉正端著一盆塑料製成的開口壺從衛生間裡出來。
消瘦的少年套著一件棉衫,大了一些,松垮地墜在腰間。
一頭又黑又密的半長發還是蓋在眼睛上面,將狹長精緻的眉目壓得更得陰鬱,將蒼白的皮膚分成冷色調的明暗界限。
他冷淡的樣子,好像和找到莫醫生診室、和來周曉月家裡的時候都沒什麼分別,一眼看過去,根本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衛沉。」
周曉月在病房外面輕輕叫了一聲,像是躲在灌木叢里的貓咪試探地叫喚。
霍長英就站在周曉月旁邊,他看了周曉月一眼,才沖衛沉劃開一個標準的禮貌微笑,跟著打招呼。
「你……」
衛沉第一眼就看到周曉月了,然後又看到霍長英,「你們來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似乎十分冷靜。
但是衛沉輕微皺了一下眉,他把手裡拿著的東西放下往身後掩,可是他很快就察覺到這是根本藏不住的,才僵硬地拿在手裡。
周曉月只是覺得一點疑惑,並沒有在意這些。
「我們擔心你和你媽媽就提前過來了。你千萬別慌張呀,我們都陪著你。」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安撫衛沉。
哪怕她自己看上去比衛沉慌亂多了。
霍長英解釋說:「衛沉,周曉月很關心你的母親。剛好醫院問了我血型的事,我就帶她一起過來了,抱歉沒提前說一聲。」
衛沉的眼睛沉下去,黑得不見光。
那張漂亮的臉上,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連單薄的唇都是不顯顏色的,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疏離感。
「沒事。」
他沉聲開口,聲音有點發乾。
「如果真要用到你的血,我還要謝謝你。」
關於手術的事情,衛沉都需要了解,醫院會提前告訴他,霍長英也不會隱瞞這些。但是關於周曉月,霍長英卻看顧得密不透風,連一絲一毫也不肯讓出。
霍長英全權接手這些事,就是為了把周曉月和衛沉徹底剝離開。
就算是周曉月想要來看望,也會被霍長英修飾成他們兩個人的共同意願。他忽然帶著周曉月過來,這本身就是一種主權宣示。
他們是以一種施救者的姿態來探望衛沉的母親。
但是衛沉沒有準備好,衛沉的母親也沒有。
衛沉壓低聲音:「麻煩你們等等,我媽媽還要準備一下……」
周曉月心中一緊,關切地問:「你媽媽沒事吧?」
衛沉先沉默著,嘴唇緊閉,又像是回到了最開始封閉一切的狀態。但當少女看向他,把那瑩瑩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再堅硬的外殼也忍不住鬆軟,開啟。
「手術前需要空腹排完尿。」
衛沉說:「她現在下不了床,有些困難。」
周曉月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衛沉拿的是女式用的尿壺。
在羞恥和驚疑冒出來之前,周曉月只想到,衛沉媽媽病得這麼重了,她現在身體一定很難受。她想著,便也覺得難過。
周曉月問:「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她單純想要做些什麼。
少女的臉上全是真切的關心,沒有任何異樣。衛沉看一眼,面容的冷漠就鬆懈一分,他鬆開眉,眸底微亮。
這些事情對於衛沉來說,並不是難題。
他早就習慣應付這些護理的瑣碎。
只是在周曉月面前,衛沉才忽的多出一絲遲疑。
「不用。」
衛沉放輕聲音:「謝謝。」
霍長英在周曉月之前回答了:「沒關係,不用和我們這麼客氣的。」
衛沉看向霍長英,原本平靜如水的神色更加冰冷。
兩個少年,一個少女,個個都出落得那麼好看,十分顯眼。病房裡其他的病人都打量了幾眼。
有一床還說了一句:「誒,孫若男,這兩個是你兒子的朋友嗎?」
衛沉母親聽,抬手拉開帘子,看過來。
她看到周曉月,眼睛一亮,憔悴的臉上露出幾分高興的活氣。只是隔了兩天,衛沉母親的臉色更差了,透出一種泛黃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