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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崩地裂,或者擲地無聲。
武遇垂著的手輕輕攥成拳,又默默鬆開,在隱忍的不止吳緣一個。
他啞著嗓子道:「很多時候,我希望你不要在這循環里。」
「我已經在裡面了!」吳緣將武遇壓在牆上,「我親眼看著你在循環里死了七次!武遇……」
燈光落在他的身後,將他的輪廓覆上武遇的臉,陰影里的那雙眼深深地望著他,好似寫盡了悲歡酸楚。
可明明該悲哀的是他啊!
費勁心力想要救活武遇的他啊!
吳緣一拳砸在武遇耳邊,那悶悶的一聲「咚」就像心跳般炸開,炸在沉寂的空氣里,然後消失無聲。
他沉聲說:「我那麼拼命地想救你,結果發現從一開始你就在誤導我。你到底在循環里是什麼角色,可以告訴我嗎?」
武遇側頭看了眼那拳頭,然後伸手搭住吳緣的手腕,輕輕地將他的手從牆上挪下。
好似安撫一隻炸毛的貓,武遇掰開了他攥緊的拳頭,用大拇指摩挲著他細瘦的指腹。
他的指尖都有些內傾,骨頭長歪了些,那其實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跡。
這些動作都做完後,武遇沒有鬆開他的手,而是說:「真的很危險,我不想你……」
「你有病吧!」吳緣怒罵,順帶抽回自己的手,「你是誰啊,憑什麼決定我?你那點英雄病不犯會死嗎?什麼事都自己面對,自以為是!覺得把我藏著我就能就安全——」
「你已經死了十二次。」武遇打斷了他。
那一瞬間,整個走道就像死水一般沉寂,沉寂到吳緣都分辨不出剛剛那句話,武遇到底是用什麼情緒說的。
那些字,就好像一把刀一樣,刺穿了他的耳膜。
如果以前有人在吳緣面前這麼說,他一定會翻個白眼,然後送對方一句神經病。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死上十二次次還好好的,那是妖魔鬼怪,要不就是神仙。
可惜這兩者根本就是小說里才會杜撰的種類,現實生活里別說這些了,連個異能人都沒有。
然而此刻,吳緣愣住了。
他像是在辯論賽上說得面紅耳赤的三辯手,正要集中精力尋找對方辯友的邏輯漏洞時,被天降的耳光扇著了。
耳光太疼,疼到他心肝都在打顫。
十二次。
吳緣在這個循環里死去了十二次。
也就是說,武遇已經在這個破循環里很久很久了。
這是一個屬於武遇的循環,而之前的吳緣只是循環里到點就會死去的NPC而已。
武遇深吸了口氣,艱難地說:「我真的,我真的沒辦法再看到你死去了。」
曾幾何時,吳緣希望武遇沒有這些記憶,因為死亡帶來的疼痛是無法想像的。
他不想武遇疼。
可現在他才知道,沒有回憶的是他。
不會疼的是他。
可背負這些回憶的是武遇。
「不,我不會死了。」吳緣抬起眼看他,「我已經在循環里了,是你拉我進來的。」
「什麼?」
「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把我拉進來,但是我在的十次循環里,我沒有死去不是麼。」
武遇眉頭微蹙:「可……那不是因為我一直在死嗎?」
吳緣聽完氣笑了:「原來你是這麼想的,真是夠蠢的。」
武遇:「……」
他揉了揉額角,翻身靠在牆上,與武遇並肩。
一時半會,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是好不了了,總是一抽一抽地疼,但隨著幾次深呼吸,好像又暢快不少。
痛快,痛與快。
快樂也是一種痛感嗎?還是痛感會帶來快樂?
分明是痛的,可吳緣卻覺得有些快樂。
他可能瘋了。
但他在剛剛那一刻終於理順了很多事。
他抬頭望著走道上的白燈,燈殼外面是朦朧的光圈,只看一會都會讓眼睛發酸。
他乾脆閉起雙眼,感受著身旁的呼吸。
跟他一樣,有些不安定的起伏。
他說:「我們倆不是非死一個不可,不是還有幾次循環里我們都沒死嗎?」
「可我們那時候都不在場館。」武遇側臉看他,「我試過連夜坐飛機走,一睜眼還是回來了。」
吳緣有些不可思議:「你竟然丟下我坐飛機跑路?」
武遇:「……我就是試試錯。」
不可理喻,他從來也沒想過丟下武遇!
結果武遇居然要丟下他?!
吳緣睜開眼,直起身道:「不跟你扯,你拿U盤是要拷貝監控麼。」
武遇:「嗯,能入侵監控系統的人一定是個高手,我們得在它發現之前將監控拷出來,然後找個沒聯網的電腦看。」
「我家可以,而且很安全。」
「那就這樣吧。」
武遇雙手插兜,正挪步要走。
「武遇。」吳緣拽住那正要離開的身影,「不要什麼事都自己扛,我可是比你聰明得多啊。」
武遇眉鋒如墨,底下是兩彎月牙。他笑道:「好吧。」
第23章
這一次醒來,吳緣的內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靜。
或許是從未知變已知,就是安全感產生的途徑。
李敘在不遠處坐著,手邊是被燒壞的西裝,而他正拿著一個紙盒,紙盒被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包著,看起來像粉絲送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