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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遇的五官很精緻,尤其是那雙桃花眼,此刻閉起來仍帶著微彎的弧度,令人賞心悅目。
半晌,武遇深深地舒了口氣:「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不知哪來的默契,吳緣一下就明白了武遇想聽的關於他的故事是哪部分。
——就是武遇從小缺失的,關於媽媽的回憶。
吳緣曲起一條腿,胳膊架在椅背上,好讓身體側坐著。
然後才緩緩說:「我媽是老師,教高中物理。」
武遇附和道:「好厲害。」
「好多人聽說我媽教物理,就覺得她一定特別聰明,還特別嚴謹。」吳緣像說睡前故事般輕聲細語。
「嗯,但並不是?」武遇搭話。
「有一次放學後,她帶我去菜場買菜。忘記是買什麼了,過稱的時候我媽在聊天沒看稱,但是我看了。賣菜的阿婆最後算錢的時候多算了一倍。」
「那你告訴她了嗎?」
「告訴了。但我媽聽完後,直接對阿婆說 『我多給你點錢,你把剩下的菜都給我』。」
吳緣揪了揪武遇的衣服帶子,玩似的繞了手指一圈。他沒等到武遇接話,只好自顧自往下說:「現在有個詞叫及時折損,我媽不僅不折損,還倒貼更多錢。」
半晌,吳緣都以為武遇睡著了,才聽到他說:「後來呢?」
「後來啊……」吳緣看著武遇因仰起頭而裸露的喉結,惡作劇般的想拿毛茸茸的東西去蹭。
但也只是想想,他不敢。
吳緣輕嘆一聲,繼續說:「出了菜場我媽就跟我說,阿婆賣了一天菜,太陽落山後,賣不掉的菜就要浪費了。她雖然多出了點錢,買了一堆蔫兒菜,但阿婆能滿載而歸,就不算虧。」
吳緣說的時候,看到武遇緩緩地睜開雙眼,目光順著衣袖落在他緊縮進袖口取暖的手指上。
武遇愣了會才說:「你媽媽真好。」
「所以武遇。」吳緣輕聲說,「思念家人,並不是難以啟齒的事。」
武遇:「……」
吳緣也是在說故事前想明白的。
武遇說了一大堆關於他爸爸的事,無非就是想從他的口裡聽到關於媽媽的問題。
明明很思念媽媽,卻又不敢主動提起,還要藉助他人之口——我不想媽媽,我只是在別人提到的時候順便分了個心。
嘴硬啊。
「你說得對。」武遇的眼眶微紅,「聰明的人真討厭,但你說得對。」
吳緣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當他睜眼,又一次回到了公共化妝間的沙發上。
果然武遇活著並不能逃脫循環。
而且令他鬱悶的是,上次循環本想從武遇那套話,結果被套話,還心一軟就給武遇講起了小故事,於是他什麼有用的線索也沒得到。
非要說有用,那只能是武遇媽媽的死和他爸爸有關。
問題是,武遇的爸爸也不在本市啊?而且,虎毒不食子,武遇爸爸沒道理要害兒子。
所以,與武遇有矛盾的人,他現在還是只知道兩個,一個程靈,一個林大偉。
程靈死過一次,循環沒有結束,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這次循環他得從林大偉入手。
出奇順利的,吳緣在休息室里逮到林大偉,並暗中跟著對方到了舞台候場區。
他在那裡見到了武遇。
武遇被化妝師、造型師圍著,正在做上場準備。
奇怪,這次循環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武遇沒有約程靈去天台,也沒有留在休息室和林大偉說關於他爸爸的話。
什麼時空、平行宇宙,吳緣知之甚少,但對蝴蝶效應有所耳聞。
假設他在的循環是同一個時空,根據他的行動會產生不同的結果——有些循環武遇死於割喉,有些死於刀傷。
但如果,不是呢?
不是他煽動的翅膀呢?
他有些心驚地想,在這循環里,或許還隱隱有個未知的手,在翻雲覆雨。
這時,林大偉似乎打點好了武遇上台前的準備,回身往後台走。
吳緣立馬跟了過去。
於是他們又回到了休息室。
這個時候武遇應該在台上表演,看來林大偉是想趁現在做些不能被武遇發現的事。
吳緣一把推開門,正對上林大偉那面色蒼白的臉,對方就差沒把「心裡有鬼」四個字寫臉上了。
「給我。」吳緣伸出手。
「什、什麼給你?」林大偉背著手,此舉動在吳緣眼裡簡直是掩耳盜鈴。
吳緣沉聲道:「平板。」
「憑什麼?這是武遇的東西!」林大偉好似找到個立足點,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是他誰啊?」
「你還知道是武遇的東西啊。」吳緣繞開他身側,直接上手奪過,「那你趁他不在偷偷翻什麼呢?」
「你胡說!我沒有!」
「是,你是沒有。」吳緣鄙夷地看他,「是他爸爸讓你做的,這一切都跟你沒關係,對吧。」
林大偉瞪大雙眼:「你、你怎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吳緣譏道:「你心虛什麼。」他低頭看向平板,上面正開著編曲軟體。
他一下就想明白了。
根據上次循環里武遇所說,武遇爸爸要求武遇退圈,回去繼承家業。而林大偉應該也收了武遇爸爸的好處,在武遇這裡動些手腳,逼迫武遇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