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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宴遲抬頭看她。
小姑娘還在念叨,語氣里有對沈淮寧的煩躁和不耐煩。
他聽著聽著,眉眼不自覺地染了笑意,那些個吃味好像瞬間就消失乾淨了。
他唇角掀起雀躍的笑,卻又強行壓抑住,拳頭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你…你和他說我了?」
蕭明珠應了下,瞧著他忽然高興起來的樣子,又笑眯眯的補充:「我還和他說你特別好。」
少年哦了一聲。
「謝四,你開心嗎?」
「還行。」
「騙人,你眼睛都彎成月牙了。」
少意識地去摸眼角。
捉弄完他,小姑娘又樂不可支的笑起來,謝宴遲等她笑完,才伸手捏住她的臉,「明天就要嫁給我了,怕不怕?」
蕭明珠搖搖頭,「不怕。」
她頓了下又問:「那我要一早起來去給聖上和皇后敬茶嗎?」
謝宴遲停頓了一秒,才淡聲道:「不用。」
蕭明珠哦了一聲沒再問。
謝宴遲低頭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乾淨又澄澈,像是從未沾染過這世間的險惡。
他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輕輕描繪著她的眉眼,瞧著她茫然的樣子,輕聲說:「蕭明珠,你不用這麼懂事,只要是你問的話,我永遠都會回你。」
「我對你永遠都不會不耐煩,所以你想問什麼直接問我就好,不用顧慮那麼多。」
蕭明珠愣了下,「那我問到你難過的事怎麼辦?」
少年彎著眼笑了,「不用顧忌我會不會不高興,只要是你問我,我都覺得你在關心我。」
蕭明珠應了聲,忽然仰頭問他:「謝四,那你現在開心嗎?」
謝宴遲愣了下,而後慢慢笑出聲:「開心。」
小姑娘嘀咕了聲:「那就行,那你說我為什麼不要給聖上和皇后他們敬茶啊?」
她絞盡腦汁的想,都想不出來到底為什麼,隨口問了一句:「難道就因為聖上看重你,所以才給你的特例嗎?」
「謝四,可我覺得聖上沒有特別特別寵你。」
小姑娘嗓音悶悶的,張揚的眉眼也聳拉下來,嘟囔道:「他連你的生辰都記不住,還給你辦生辰宴,我覺得這樣一點也不好。」
謝宴遲沉默了下,摸摸她的頭,「因為那天是我母妃的忌日。」
蕭明珠瞪圓了眼。
在他母親的忌日去給他辦生辰宴,那個慶康帝是不是有什麼病?
謝四真的是他兒子嗎?
哪家做父親的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不說其他,這也是個忌諱罷?
蕭明珠聽得鬱悶死了,她踢了下椅子坐下來,垂下了眼,臉頰氣得也鼓了起來。
謝宴遲眼裡染了笑,坐到她邊上揉了揉她的長髮,「替我難過?」
「我沒有說不尊重你母妃的意思,我們可以挑另一個時間去祭拜她,可是為什麼一定要用生辰去懷念呢?」
小姑娘嗓音里透出些委屈,悶悶的,「就算聖上是你父親,可憑什麼替你做這種決定呀?」
她就是覺得,這樣對謝四來說太不公平了。
那些不熟悉的大臣們並不知道謝四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那些祝福對他來說,難道不算一種詛咒嗎?
在他母妃的忌日給他過生辰,難道不是在詛咒他也這個時候死嗎?
蕭明珠心裡有些難過。
她原先就覺得謝四太可憐了,明明不是自己的生辰,卻還要笑著接受那些恭賀。
如今更覺得難過,那個她眼中對謝四是仁慈父親的慶康帝撕開了那層慈愛的面孔後,讓她覺得有點可怕。
他一點也不愛謝四。
在那樣的一個深宮裡,沒有人愛他。
他唯一能依靠的父親也不愛他,他什麼都沒有。
她轉過身抱住他的腰,許久,她才悶聲喊他:「謝四。」
謝宴遲回過神,輕輕撫了下她的長髮,「嗯?」
「你別難過,他不給你過生辰,以後每年的生辰我都給你過,等明天,明天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蕭明珠抱住他的腰,眼睛亮亮的,「他不喜歡你,以後會有我喜歡你。」
小姑娘嗓音輕輕脆脆的,又很輕快。
像銀鈴,一串一串的晃到了他心裡,叮叮的響。
謝宴遲輕輕笑了,「好。」
「謝四。」
「嗯?」
「他既然不喜歡你,幹嘛還要表現得很看重你呢?」
謝宴遲摸摸她的頭,沉默了下輕聲說:「有的時候不是因為喜歡,才會看重,會有很多種情況。」
「比如,愧疚。」
「有些人做了些壞事後想要補償,可是又發覺沒有辦法補償,那他就會想辦法去從其他地方補償。」
「那些百般忍讓,在旁人眼裡看來,就是看重。」
「可做了壞事就是做了壞事,受到的那些傷害,永遠不可能因為一點補償就消散。」
蕭明珠聽得迷迷糊糊,但最清楚關鍵的一點她聽明白了。
慶康帝心裡有鬼,所以這麼多年才對謝四這麼看重,根本不是旁人眼裡他的仁慈。
他對容妃做了壞事,才補償到謝四身上。
謝宴遲輕舒了口氣,沉聲道:「那些事太複雜也太污穢我不想說出來讓他們污了你的眼,以後若是有機會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