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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霏霏來東宮不過半個月,卻已經見過一次這樣的場面,今晚是第二次。
太子生性冷淡,不近女色,奈何仙人之姿,加之身分高貴,總有宮女被迷了眼,生出不該生的心思,妄圖攀龍附鳳。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會被太子無情轟走,然而在那之前侍衛們會先將人拖回小院,當著所有宮女的面笞杖,以儆效尤。
這本來是令人緊張的場面,雲霏霏卻在侍衛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莫名安心不少。
那人正是雲霏霏在東宮當差的兄長,兄長雖然比她早一年進宮,卻也只是最末的四等侍衛。
雲霏霏黛眉微蹙。
這次的侍衛比起上次,似乎要多上不少。
掌事姑姑立於眾宮女之首,人已齊,寒風蕭瑟,負責笞杖的侍衛卻遲遲不見動作。
雲霏霏眉眼低垂,雙手交迭於腹前,背脊筆挺,站姿優雅,哪怕她很習慣等候,心裡也不由升起一絲疑惑。
這是在等什麼?
眾人心中雖有同樣疑惑,卻無人敢嘀咕或交頭接耳,除了呼呼刮個不停的北風以外,偌大的東宮寂靜無聲,遠處的腳步聲,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腳步聲數道,其中一人步履似閒庭信步,不緊不慢,優雅從容;另外幾人就比較細碎無章法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上心頭,雲霏霏心跳的飛快。
她微微垂首,下意識屏息以待。
第3章 如記憶中的清貴端方
很快的,寧姑姑的嗓音劃破寧靜的黑夜中──
「殿下。」
雲霏霏排在隊伍中間,聽到這熟悉的稱呼,下意識抬頭。
清冷頎長的身影越過重重人群,躍入眼帘,她心跳的如同擂鼓,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不曾見過太子陸驍,卻早已將他的容貌深刻在腦海中。
眼前人的容貌就如夢中那般,是世間罕見的絕色,昳麗的眉眼卻比夢裡更加地真實好看,好看到他僅是隨意地站在那,便讓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起來,教人不敢輕易靠近。
他面容清雋,一身玄色蟒袍,玉帶緊束勁腰,袖口鑲嵌雲紋金絲,衣褶隨他寬肩窄腰的精壯體魄,勾勒出簡潔流暢的線條,如芝蘭玉樹,也如記憶中的清貴端方,只是年少很多,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
雲霏霏看著陸驍,目光落到他脖子右側,喉結旁那顆不明顯的小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通通停了。
那個夢是真的。
站在太子左手邊,抱著雪白狐裘是東宮的總管大太監魏行,他右手邊的隨侍撐著二十四骨的油紙傘為他遮風擋霜。
待太子站定,魏行踮起腳尖,準備為他披上狐裘。
「孤不冷。」陸驍斂著昳麗的眉眼,擺手制止,偏頭看了魏行一眼,「人都齊了?」
「是,都齊了。」魏行說。
太子臉上沒什麼表情,鴉羽般的睫毛微微低垂,看著溫潤矜貴,無形中卻散發出一股疏離冷淡,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雲霏霏在夢中與太子同生共死、耳鬢廝磨,足足半年有餘,如今終於見到本人,心底倏地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陸驍敏銳地察覺到人群中的目光,抬眼看過去。
庭院中間燃著火盆,到處都是點著燈籠火把的小太監及侍衛,本就小院不大頓時顯出幾分擁擠。
人那麼多,雲霏霏根本沒料到會被發現,她措手不及,就這樣與太子四目相對。
太子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不似夢中那般溫柔瀲灩,倒像是浸在寒潭裡浸過一般,帶著刺骨的冰寒。
雲霏霏瞬間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瞧一眼。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她心有餘悸地垂眸,跟著眾人屈膝福身,齊聲道:「殿下萬福金安。」
陸驍沒有收回目光,嘴角抿成淺淡的弧度,就這麼盯著雲霏霏的臉安靜看了許久,頎長的身子筆直挺拔。
魏行順著太子的目光看過去,所有宮女皆欠身半福,低眉垂眼,姿態恭敬規矩。他目光銳利地掃視一圈,卻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太子身上自然流露的上位者的氣勢很是壓人,眾人見他沉默不語,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除了盆里的炭火燒得劈啪響,時不時蹦出火星,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雲霏霏面色雖然鎮定,交迭於身側的雙手卻漸漸泛白。
東宮那些傳聞她也有所耳聞,對於心術不正的宮婢,太子向來雷厲風行……
雲霏霏心臟重重一縮。
她在這種場合直視太子真容,還被太子抓個正著,也不知是否犯了大忌。
想到自己很可能會被攆出東宮,甚至還可能被扒拉出去當眾懲處,以儆效尤,雲霏霏渾身都僵硬起來。
陸驍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察覺到她的緊張,眸色深了深。
「都起來吧。」
陸驍收回目光,聲音冰冷,面容也是也極為寒冷。
他撩袍落座,接過魏行遞上來的書卷,淡聲開口:「笞二十。」
陸驍聲音低沉威嚴,姿態卻十分閒適,仿佛不是來看人笞杖,而是像平日那樣在書房裡察看書卷。
板子落下,犯了錯的宮女慘叫聲響徹夜空,不止雲霏霏聽得膽顫心驚,其他宮女們也都嚇得臉色發白。
太子神色自若,修長手指漫不經心的划過書卷,翻過一頁,看得十分專心,通身的貴氣與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