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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瓮被打開,透出稀疏的光亮,那一縷光,又細又白,卻亮得他睜不開眼。

  陸硯安猛地一下從那人間煉獄般的場面中驚醒過來,他的雙眸慢慢聚焦,然後看到了坐在自己對面的蘇慢慢。

  馬車?他也睡著了?

  男人的眼瞳呈現出詭異的純黑色,像一抹看不見底的深淵。

  「怎麼了?」小娘子柔軟的嗓音落到他的耳中,衝散了那股尖銳的疼痛感和爆炸轟鳴聲。

  陸硯安喘著氣起身,「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

  「不太好的夢。」

  夢境中的熱浪和身體比碾碎的感覺尚未消退,陸硯安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蘇慢慢下意識伸手扶住他。

  兩人十指相扣。

  蘇慢慢抬頭看他。

  什麼夢哦,腿都軟了。

  作者有話說:

  你猜

  第25章

  攬月閣被炸在即,現在出去給六皇子上課已經變成高危活動。

  蘇慢慢甚至一度思索人家的防彈衣是怎麼做的,好吧,作為一個學渣,她能做個糖衣出來,卻做不出來防彈衣。

  按照慣例,由小太監領著他們往玉髓軒去。

  路過一處大如廣場一般的殿宇前時,蘇慢慢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跪在那裡。

  他身上厚重的官服被汗水濕透,看樣子像是熱得不行了,可卻依舊搖搖晃晃的堅持著。

  中年男子身形纖瘦,氣質儒雅,被日頭曬得燙腳的磚石之上浸出一層他身上被曬出來的汗漬。

  熱浪襲涌而來,中年男人晃了晃,讓人覺得他馬上要暈過去的時候,他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又清醒了回來,繼續半死不活地跪著。

  偌大一塊地,他顯得那般渺小,就像是巨大的足球場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那是誰?」蘇慢慢忍不住發問。

  陸硯安瞥一眼,道:「兵部右侍郎周謙。」

  「他為什麼會跪在那裡?」

  前頭領路的小太監似乎也心生不忍,小小聲的插嘴道:「是為了山西與河南兩省旱災一事。」

  大周賦稅徭役頗重,山西與河南又連年乾旱,民不聊生之際,聖人卻要為心愛的雀昭儀建造摘星樓,此舉不易於是往民心上捅刀子。

  民心不穩,天下必亡。

  可聖人卻對周謙的勸阻不聞不問,即使這位忠心正直的官員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聖人也沒有召見他,依舊躲在御書房內跟小宮娥廝混。

  蘇慢慢一直跟陸硯安待在榮國公府里,她的世界最大就是劇情。

  劇情之外的事情,她真的沒有了解過。

  直到看到周謙,再聽到小太監的話,她才恍然發覺,這個世界還有太多劇情之外的人事物了。

  可以這麼理解,小說雖然只描寫了主線劇情,但小說世界已經自我修復成一套完整的大千世界。

  它以陸錦澤和江畫紗為主,繞著他們運作的同時又會有其它的副本產生,來充盈這個世界。

  這些副本可能會被發掘,也可能不會被發掘。

  然後能被男女主觸碰到的才是劇情,不被男女主觸碰到的,即使存在也相當於不存在。

  就比如周謙。

  如果不是今日蘇慢慢看到了他,《稱帝》這本小說里永遠都不會出現他的名字。

  即使他存在。

  到了玉髓軒,六皇子早已開始練字。

  蘇慢慢呆坐在一旁,總忍不住想起剛才那位兵部右侍郎周謙。

  一個存在卻又不存在的人。

  她覺得有些心酸。

  赤城之人,深陷於泥淖之中,努力掙扎這種事情,總會讓人產生這種難受的感覺。

  其實一開始,蘇慢慢只是想著不能讓那幾千人受難,現在,摘星樓一事不止牽扯到幾千人,甚至牽扯到幾萬人,十幾萬人的性命。

  建造摘星樓的那些銀子若能拿出去賑濟災民,活的可不只是幾千人。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陸錦澤不會想不到,可他卻依舊仗著一己私利,要用摘星樓來搞事,根本就不管什麼民生。

  因此,不管陸錦澤的目的如何,這摘星樓絕對不能造起來。阻止摘星樓的建造已經不是為了自己的生死,而是事關百姓蒼生,社會安穩。

  「少傅,摘星樓一事,您可有想法了?」六皇子帶著一點小奶音的聲音突兀鑽入蘇慢慢的腦中。

  蘇慢慢下意識看向六皇子。

  小少年眉頭緊皺,像是一直在煩惱,「我聽說周侍郎在殿下跪了一天一夜,父皇都沒見他。」

  陸硯安一邊翻著手裡的書,一邊詢問六皇子,「殿下怎麼看?」

  六皇子知道,這是少傅在考自己。

  他站起來與陸硯安拱手,然後才道:「《孟子》在《盡心章句下》中道: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父皇不該耽於享樂,而放棄百姓民生。」

  小小的少年,已經知道百姓民生了。

  雖然稚嫩,但滿眼的真誠豈是陸錦澤那等心狠手辣之輩可比。

  其實蘇慢慢也學過這句話。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歷史課上,語文課上,政治課上,都提到過。

  蘇慢慢以前不太理解這些話的意思,現在身處其中,逐漸明白了其中含義。

  可這份責任實在重大。

  她自己的一言一行能改變百姓命運,救下千人萬人的性命。這種翻手一條命,覆手又是一條命的感覺讓她不太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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