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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嚴祺說得言辭懇切,南陽侯聽著卻處處是譏諷,微微頷首,皮笑肉不笑:「得了文吉這言語,我便也放心了。」
說罷,他看著周圍,道:「那迎親之事,府上都準備妥當了?」
「已是差不多了,」嚴祺微笑道,「帖子也都送出去了,到了那日,還請叔祖務必光臨才是。」
「這自不待言。」南陽侯說著,喝一口茶,又緩緩問道,「世子自京中遠道而來,當日行了禮,接了新人,可是就要回程?」
嚴祺道:「按規矩,自當如此。不過世子會提前一日來到,歇息一夜,第二日一早行了禮,就啟程回京。」
南陽侯的眼睛轉了轉,又道:「而後呢?你和靜嫻,何時回京?」
「我原本想著辦完喜事就回京,可靜嫻說,她甚是思念父母。」嚴祺道,「我琢磨著,這邊喜事既然辦完了,便索性直接從南陽到揚州去。」
南陽侯露出訝色:「從南陽去揚州?漪如回門如何是好?」
「不過回門罷了。」嚴祺道,「我先前已經跟世子打了招呼,等我們從揚州回來,她再回門不遲。」
南陽侯看著他,少頃,緩緩撫須,微笑頷首:「如此甚好。」
二人又寒暄了一陣,南陽侯告辭而去。
離開之後,他回到家中,嚴佑已經等在了堂上。
「父親回來了。」嚴佑忙迎上去,「那邊如何?」
南陽侯看他一眼,仍沒有什麼好氣。
「什麼事都要我這把老骨頭去做,養你有什麼用!」他訓斥道。
嚴佑知道他仍然在氣自己先前做下的事,忙一邊扶他入內,一邊賠著笑:「父親教訓的是。」
南陽侯坐下來,這才摒退眾人,道:「你速去稟報太守。那混帳說了,長沙王世子要在南陽待一夜,第二日再啟程回京。婚事辦了之後,他們夫婦就要到揚州去。」
嚴佑目光一亮:「去揚州?」
「這還不明白麼?」南陽侯冷笑,「他們這是要跑。王世子到南陽那夜就動手,最為妥當。」
嚴佑露出笑容:「遵命。」說罷,他轉身而去。
時已入秋,下一場雨之後,原本的暑熱散去了些許。
天邊壓著烏雲,似乎很快又有一場大雨到來。
時隔不到兩個月,陳愷再度住進了商州城裡的官驛。
這個地方,陳愷很是了解。上次,他和長沙王世子以及嚴祺同行回京,就是住在了那裡。並且因為一場莫名其妙的腹瀉,在這裡逗留了三日。
此番,陳愷依舊是追著長沙王世子而來。不過跟上次相比,他的兵馬多了許多。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領著大隊人馬跟在長沙王世子的迎親隊伍後面,還特地慢了一日的腳程。他知道,宋廷機已經安排好了兵馬在南陽埋伏著,還有南陽太守的協助,整個南陽乃至整個山南道,此時都如鐵桶一般。
而他這一路人馬,就是那口袋上的繩索,一旦進到南陽,便將長沙王世子四面堵死,讓他插翅難飛。
當然,陳愷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那是長沙王世子,若是途中使出什麼花招,讓這大事出了岔子,他陳愷便要第一個被問罪。他派出了好些細作,一路在前方監視著長沙王世子的動向,不斷回報。
「長沙王世子每日乘坐馬車,凡歇宿,都只擇選最好的驛館。」一名細作向陳愷稟報導,「昨夜,他也歇在了此處。今晨,在下親眼看著他的馬車從裡面出來,繼續往南陽去了。」
陳愷頷首,揮揮手:「知道了,你去吧。」
細作退了出去,陳愷也從榻上起身,伸展了一下腰肢。
他一向不慣長途奔波,上次從京城到南陽來回一趟,他累得不輕,加上那場腹瀉,整個人都瘦了一圈。這一次也是一樣,每日在馬車裡顛簸,他腰酸背痛,難受至極。
不過陳愷覺得這一切都值當。
長沙王世子所有造反的物證人證,他都準備好了。就在昨日,南陽太守派人捎信來說,南陽侯亦有意指認高陵侯圖謀不軌。
只要將長沙王世子、高陵侯這一干人等全數擒拿,人證物證一扣,他們就算是全身長滿了嘴也翻不過天來。
長沙王已經死了,朝廷再無忌憚。京城那一出高陵侯兒子謀刺皇帝的戲也已經安排好,到時候,京城只怕要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對此,陳愷並不覺懼怕,反而感到興奮。
越是有了亂事,才越是有立功的機會。他已經年過半百,高升的機會也不多了,故而更要好好珍惜。
他心裡想著事,踱步回房,才進門,忽而感到不對。
房裡亮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陳愷似乎看到了一個影子。
有人!
他一驚,正停住腳步,脖子上一涼,有什麼銳利的東西抵著。
「刀槍無眼,還請府尹低聲。」一個聲音在耳邊道。
陳愷僵住,定定看著屋子裡。
一人坐在榻上,那面容,讓陳愷心中登時掀起萬丈巨浪。
「聽說府尹在尋我,是麼?」李霽不緊不慢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口袋(下)
按照嚴祺先前所言,李霽迎親的時日,就在初十。故而初九這一日,李霽就來到達南陽。
按照密謀定下的計議,動手的時候,就在初九夜裡。
南陽太守常宏已經將郡兵都搬了來,只待入夜,就埋伏在宅子周圍,隨時動手。除此之外,宋廷機派來的州兵也有不少,按照既定的計劃,將各處道路、關隘盡皆守住,將南陽圍得鐵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