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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太子並不理會,江良娣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只覺心中似乎最後一絲熱氣也消散了。

  沒多久,玉梅院的宮人趕來,將她勸了回去。

  她被宮人攙扶著,回到自己寢宮的時候,看到了妝檯邊上的銅鏡。

  那是她最喜歡的鏡子,揚州名品,足有一人高,面若平湖,價值萬金。無數次,她在鏡子面前端詳,欣賞自己那眉目生光風情萬種的姿態,肖想著打扮成什麼模樣去見太子。

  可現在,那鏡中的人披頭散髮、形如枯槁,仿佛一個鬼魂。

  江良娣如行屍走肉一般,在床上躺下。沒多久,太醫就匆匆趕了來。

  為她探過脈之後,太醫只開了安神的藥,叮囑江良娣,她正在恢復身體,切不可勞心傷神。

  江良娣似乎沒聽到,卻只將眼睛盯著太醫:「我這身體,何時能恢復,何時能再為太子懷上子嗣?還請太醫據實相告。」

  太醫面露難色,好一會,談了口氣。

  「良娣吉人天相,能在難產之時保住性命,亦是難能可貴。」他說,「至於旁事,只怕日後再是不可了。還請良娣莫執著於此,也可多念念佛經之類,擺脫心魔,保重為上。」

  江良娣怔怔的,淚水倏而涌了出來。

  後來,那平日貼身服侍自己的宮人戰戰兢兢地來稟報,說太子到太子妃宮中歇下了。

  江良娣沒有像平時那樣發火,只淡淡地問:「太子近日,總是在太子妃那邊歇下麼?」

  「是……」宮人輕聲道。

  江良娣不再言語,只閉上了眼睛。

  夢裡,仿佛遭遇了鬼魅一般揪心,江良娣驚醒過來,發覺自己又是昏睡到了隔日。

  有雷聲在外頭響起,和著蟬鳴,一陣一陣地,擾人心亂。

  帳外,似乎有些窸窣的聲音。

  宮人來稟報,說王皇后身邊的徐夫人來了。

  這徐夫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是皇后的弟媳,也是皇后身邊最重要的命婦,時常出入宮中。在她面前,無人不是恭敬有加。先前江良娣得孕之時,王皇后頗是重視,有時會派徐氏到東宮裡來探望。在徐氏面前,江良娣一向表現得很是乖巧。

  前些日子,徐夫人的兒子出征歿了,江良娣就再沒有看見過她。

  江良娣掙扎著,想坐起來的時候,帳子被撩來。

  一雙手將她輕輕按住:「良娣身上不好,就躺著吧,切莫勞神才是。」

  江良娣抬眼,只見多日不見,徐氏清瘦了許多。不過看著她時,神色仍是溫柔。

  「良娣受苦了。」徐氏輕嘆,「好好的美人,竟是憔悴了許多,當真教人心疼。」

  這話語,大約是江良娣生產之後,聽到的最熨帖的。她望著徐氏,鼻子倏而一酸,卻哭不出來。

  「多謝夫人探視……」她聲音干啞。

  「良娣這說的哪裡話。」徐氏從宮人手中接過水杯來,用小匙盛了,餵到江良娣嘴邊,輕聲道,「妾亦是那經了事的人,良娣的苦楚,妾感同身受。妾聞得噩耗,亦為良娣揪心,卻也只能來看看良娣,陪良娣說說話。」

  江良娣看著她,唇角動了動。

  「妾慚愧。」她說,「前番聞得夫人家中噩耗,本該過府弔唁。可妾身懷六甲……」

  提到那懷孕之事,江良娣只覺心頭被什麼壓著,再也說不出來。

  徐氏體貼道:「良娣折煞妾了,良娣乃東宮嬪妃,又在孕中,於情於理,皆當不得如此。」說著,她將空杯子放下,

  嘆口氣:「妾與良娣,如今是同病相憐。良娣聽妾一句勸,這身體,終究是良娣自己的,還當愛惜才是。無論出了什麼事,良娣也切不可荒廢了寢食,自傷自戮。」

  聽得這話,江良娣悲從中來,雙眸如同枯井。

  「事已至此,還要這身體何用。」她幽幽道,「我已經完了,餘下的日子,亦不過等死。」

  「等死?」徐氏搖頭,「恕妾直言。若那未出世的小皇孫泉下有知,只怕要埋怨良娣自暴自棄,全無作為。」

  江良娣怔了怔,望著徐氏:「夫人何意?」

  話沒說完,她的手中已經被塞了一樣物什。

  江良娣看去,卻是一隻精巧的小瓶子。

  「良娣。」徐氏的聲音,如同從幽冥而來,輕柔冰冷,「將良娣逼到如此境地的,究竟是何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酷夏(下)

  外頭的紛紛擾擾,對高陵侯府和長沙王府的婚事全然無所影響。

  兩邊對日子安排得很是周道,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在短短兩個月多之內,已經順利做完。

  遠在廣州的長沙王也得了消息,送了儀禮來,浩浩蕩蕩的車馬入城之時,不少人跑去圍觀,說成婚那日定是熱鬧。

  長沙王不在京中,須得由宗室長輩代為主婚。與長沙王親緣最近的,自是皇帝,不過他是不可指望的,最終,在長沙王的親自致書邀請之下,同樣身為異母兄弟的中山王答應了此事。

  因得嚴祺堅持將迎親之地放在南陽,眼見著婚期臨近,一家人也該到南陽去了。

  出發之前,嚴祺將李霽邀到了家中用膳。

  眾人都知道這是大事前的最後一次碰面,皆是心照不宣。

  膳後,容氏讓陳氏將玉如帶回房去,摒退周圍的侍婢僕人。而後,又讓漪如將院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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