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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覺得渴了,喚了一聲,卻發現進來的竟是徐氏。

  多日不見,徐氏看著瘦了許多。她如從前一般梳著高髻,因為正當喪中,身上並無華麗的飾物,衣裳也素淨。

  「拜見中宮。」徐氏將茶水奉上,盈盈下拜。

  王皇后的臉上閃過一絲訝色,看著她,片刻,道:「你怎來了?」

  「妾冒昧,今日入宮請安,見中宮在睡,未敢打擾,便侯在了外面。」

  徐氏是王皇后宮中的命婦,素日裡出入自如,並不會有人阻攔。因得王竣的喪事,她許久不曾露面,卻也不曾卸任。

  王皇后的面色緩下,仍躺在床上,道:「我聽說你身體不好,不在府里歇息將養,還過來做什麼?」

  「妾聞得中宮臥病,心中擔憂,豈敢在家中苟且。」徐氏道,「中宮,萬事自有註定。太子還年輕,必不會缺了子嗣。宮中還當節哀,切莫勞心傷神才是。」

  她的話語溫軟,一如從前,

  皇后看著她,目光微動,輕嘆口氣。

  「如今,也只有你知曉我心中的苦了。」她說,「我無事,你也回去吧,這邊不必牽掛。」

  徐氏望著她,忽而跪下來。

  「中宮,」她說,「阿竣已經下葬,妾待在府里無事可做,反而睹物思人,平添傷心。妾想著,與其整日困在房裡難過,倒不如回到中宮身邊來。這裡人多熱鬧些,還能做做事,排解排解。中宮若嫌棄妾戴孝之身,不肯接納,妾便無處可去了……」

  說罷,她眼眶一紅,泫然欲泣。

  王皇后看著她,不由怔了怔。

  「你這說的是哪裡話?」少頃,她將徐氏虛扶一把,道,「阿竣也是我的侄兒,他去了,我這姑母卻拘於禮法,不能親自到他靈前憑弔。每每思及此事,我心中都難受不已。你能振作,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日後,你便仍如從前一般,助我主持宮中事務。只是你身子虛弱,不可太勉強才是。」

  徐氏卻仍跪著不肯起來:「能為中宮做事,乃妾三生之幸,妾斷不敢辭。」

  她伏拜在地上的樣子,卑微而懇切,仿佛往日的精氣神已經蕩然無存。

  王皇后忽而覺得,自己的心情並不那麼糟了。

  「知道了。」王皇后道,「日後,你便仍如從前一般,留在我身邊便是。」

  徐氏感激道:「謝中宮隆恩。」

  再拜時,她的額頭叩在厚厚的絲毯上,雙眸幽深而冰冷。

  第三百三十章 死胎(下)

  太子長子夭折的事,只有宮裡和一些與宮中親近的貴胄們知道,並沒有傳開。

  夜裡,太子回到東宮的時候,已經不早。

  溫妘迎上前去,親手為他寬下袍服,換上燕居時喜歡穿的長衣。

  沒多久,一名內侍走進來,望著太子,欲言又止。

  那是玉梅院裡的內侍,不必他開口,溫妘也知道是什麼事。

  「江良娣今日一直念著殿下。」她對太子道,「她今日精神才好些,殿下去看看吧。」

  太子將目光從鏡子裡轉開,無動於衷。

  「說我睡下了,讓她好好歇息。」他對那內侍道,「有什麼事便喚太醫。」

  內侍應下,告退而去。

  太子望了望外面,問溫妘:「湯沐可備好了?」

  「備好了。」溫妘忙道。

  太子不多言,轉身而去。

  望著太子的身影,怡香上前來,嘆道:「江良娣若知道太子又不去看她,定然又要哭鬧,玉梅院裡伺候的人又要遭罪。」

  溫妘神色平靜:「讓庖廚為玉梅院開個小灶,裡面的人想吃什麼宵夜之類的,便讓庖廚去做。」

  怡香應下。

  浴房裡,燭光映得水汽氤氳。

  太子在外間寬了衣,踏著石階走下池中,坐了下來。

  池水有蘭湯的味道,水溫不熱不涼。浴池的石沿上放著厚厚的巾子,太子靠在壁上,把頭枕在巾子上,剛好合適。

  太子在宮中處置了一整日的事務,疲憊的身體,此時才終於是放鬆了些。

  平心而論,溫妘這太子妃做得極好,事事周到,太子從來挑不出什麼毛病。

  他將池水往身上撩了撩,少頃,閉上眼睛。

  期盼中的長子沒有了,這意味著什麼,太子自是明白。此事不必他自己想,王皇后也早已經在他耳邊重複了百遍。

  照理說,得知嬰孩沒保住的時候,太子應該像王皇后那樣驚怒難過,可他發現自己並沒有。

  他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心中平靜,仿佛一切與自己無關。

  太子想,這大概就是人們說的涼薄。

  他知道,以後自己的宮中還會不斷有新人進來,各種各樣的女子,環肥燕瘦。說不定,明年就會生出好幾個來。至於他的母后,她只是太想贏而已。趙王那邊生下了皇帝的長孫,母后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有時,太子覺得,自己這些年似乎變了。

  小時候,他一向對母后言聽計從,哪怕並不喜歡。母后告訴他要爭,他便去爭,盡力做到讓父皇滿意,讓母后滿意。與此同在的,是心中的惶恐和焦慮。

  他為父皇可能不喜歡自己而焦慮,為趙王可能代替自己而焦慮,也為母后可能不高興而焦慮。而在長期處於這等情緒之中,太子患得患失。

  比如,他討厭嚴漪如,卻又想念嚴漪如,為皇帝將她賜給李霽而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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