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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謂對皇帝說,他夜觀星象,發現星辰異變,其對應的方位,正在隴南。

  「臣父臨終前曾作《千字讖》,其中有一句,曰『紫微七子,朱雀成雙,琴瑟和鳴,國壽永昌』。」余謂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皇帝聽著,捋著鬍鬚,思忖片刻,道:「確頗覺耳熟。」

  余謂道:「當年長沙王世子和嚴女君在陛下面前認義親時,汝南侯曾在陛下面前引用過。」

  經他提醒,皇帝想起來。當年,正是汝南侯韋襄引用了余峙留下的這句讖言,將皇帝說服,讓長沙王世子和嚴祺的女兒嚴漪如認了義親。

  余謂稟道:「陛下明鑑。先父確實曾有此言,卻是被汝南侯強行誤解,以致今日禍事。」

  皇帝聽得這話,頗有興趣:「怎講。」

  余謂道:「當年汝南侯說,陛下如今共有皇子公主共計七人,正合『紫微七子』。此言,自在道理之中。可他說『朱雀』應在了長沙王,長沙王當有二子,須得認一個義親,與長沙王世子成雙,這卻是無知之言,荒誕不經。長沙王一介藩王,怎可與帝王相提並論,同在一句讖言之中?先父一世鑽研天象,所謂朱雀成雙,乃指的是朱雀七宿的井宿及鬼宿。陛下,井宿為天之南門,主水事;鬼宿乃朱雀頭眼,乃天廟。此二宿無恙,則可佐社稷安穩。隴南天災之時,臣觀星象,竟是這二宿有了變動。隴南祖廟在暴雨之中受損,應的正是此兆。」

  皇帝看著他,神色喜怒不辨。

  當年之事,他自是記得。

  認嚴漪如作義女,是長沙王提的。而韋襄搬出余峙的讖言,侃侃而談,勸皇帝成全。

  這些人的心思,皇帝何嘗不清楚。

  他和長沙王貌合神離,是每個人都知道得失。韋襄和嚴祺平日裡斗得厲害,遇到能噁心一把嚴祺的事,自是不會放過。至於長沙王,他說自己是受了高人指點,要覓有緣之人做義女。這話是真是假,皇帝也不在乎。但他知道,嚴家出了一個文德皇后,如果再出一個太子妃,受的恩惠就太多了。嚴漪如給長沙王做了義女,日後若再要當太子妃,便不倫不類。

  果然,後來為太子定親的時候,大臣們之中就有不少人以此為由,反對讓她做太子妃。

  恰好嚴祺那時出了事,皇帝順水推舟,將太子妃換了人。

  舊事浮上心頭,皇帝看著余謂,道:「如卿所言,這天災,與那義親有關。」

  「正是。」余謂道,「臣觀星象之後,亦是吃驚,旋即將長沙王世子和嚴女君生辰八字取來相看。這嚴女君,若照通行之法卜問,乃貴人之相,但以八卦數理精算,卻命藏坎坷,克家克夫。所謂家,乃至同宗之家。長沙王乃宗室,將嚴女君收為義女,雖不曾改姓,卻也算收入了宗族。汝南侯不識玄理,信口開河,危害甚重。陛下若不加改正,只怕下一步,就要應在了皇家血脈上,殃及子嗣。」

  「殃及子嗣?」皇帝的聲音不疾不徐,道,「如何殃及?」

  「或病患,或血光之災,或舟楫之禍,難以盡述。」

  皇帝的目光沉下。

  他沒說話,少頃,目光落在案上的一角。

  那裡放著一本素麵的摺子,是一篇他令翰林院為王竣作的祭文。

  「卿方才說,這嚴女君命藏坎坷,妨同宗之親。」他緩緩道,「克夫又是何解?」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進言(下)

  從靈犀寺回來之後,漪如再不曾聽到李霽的消息。

  可越是如此,漪如就越是心神不寧。她知道李霽的脾性,說到做到,從來不放空話。

  漪如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童,面對著一個精巧的盒子,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大人們對她說,不能打開,那可能是蛇蟲或者毒藥。漪如果真不敢動,卻又忍不住期期艾艾,猜測到底是什麼。

  ——我做的一切,都不會連累你,亦不會讓你為難。

  每每想起這話,漪如就覺得百爪撓心。

  過了兩日,宮裡來了消息。皇帝要在宮中設宴,款待此番大勝歸來的功臣,嚴祺全家都在受邀之列。

  嚴祺自是高興,打賞了了報信的內侍,讓容氏去準備。

  漪如的乳母陳氏在一旁聽了,笑著對容氏道:「我聽說此番立功的,大多都是年輕人,還有不少官宦貴胄之家出身的子弟。京中的才俊,只怕都在這裡了。」

  容氏頷首,嚴祺卻不以為然。

  「什麼才俊。」嚴祺道,「都是些去撈功勞的,大多刀光劍影也沒見到一點就沾了光。哪裡像我們阿楷,雖然也是頭一回進行伍,卻敢打敢拼足智多謀,那才是實打實的深入虎穴衝鋒陷陣。」

  這言語之中滿是得意,似乎將從前反對嚴楷從軍時說的那些話都拋在了腦後。

  陳氏忙道:「正是。我聽說,只有二公子封賞最高,當上了羽林將軍,好些人都眼紅呢。」

  嚴祺愈發得意。

  全家俱是喜氣洋洋,容氏和陳氏當即打開庫房,將近來宮裡賜下的料子取出,為全家趕製新衣。

  只有漪如心情複雜。

  她曾向父母提出,說自己實在不喜歡到宮裡去,想留在家裡。話才起頭,卻被嚴祺不耐煩打斷。

  「說什麼胡話。」他說,「什麼不喜歡去宮裡?從小到大,你哪回入宮不是高高興興。此番入宮,可是為了你弟弟,不許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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