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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還要說話,漪如不耐煩道:「我就與他同車這麼一回,你怎這般囉嗦。」
小娟撇撇嘴角,拿著梳子繼續給她梳頭。
漪如看著鏡子,那鏡子裡的人看著她。長長的烏髮披在身上,潔白的皮膚,紅潤的嘴唇,在燭光之中,仿佛籠罩著一層氤氳的顏色。
這模樣,與上輩子她最後一次照鏡子的時候,並無許多差別。
方才她對小娟說的話,半真半假。
小娟看李霽,其實跟這世上的大多數人看李霽並無不同。在他們眼裡,李霽是那威風八面,神乎其神的長沙王世子。而無論是外貌、本事或是名聲,李霽都足以讓懷春少女傾倒一片。小娟問漪如那些話,其實也是在問漪如是否對他有男女之情。
而漪如的回答,真話在於她確實對李霽並無男女之情,假話在於她並非拿李霽當什麼親戚。
對於漪如而言,李霽是一個頗為與眾不同的人。
因為她每次回想這輩子和上輩子相較,她過得哪裡不一樣,而這不一樣是從何時開始出現之時,她總會想到李霽。
當然,當初救他,並非什麼天意,而是因為她早知道了結局。但正是救了他之後,一切都變得大不一樣,也正是因得此事,漪如知道,一切都並非註定,她真的可以讓自己和家人免於重蹈覆轍。
漪如對李霽說,他們是一樣的人。這話,她並非是為了討好他而隨口說說,而是真心實意這般以為。
畢竟上輩子他們各自死於非命,這輩子因為彼此而得以擺脫厄運。李霽在別人眼裡,是所謂的謫仙,在漪如眼裡,卻不過是個死而復生的同類。
在年紀上,李霽比她大一些,但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漪如活過的年紀比他大了一倍,她其實不大說得清自己看李霽的時候,是不是在看阿楷那樣的弟弟。
「女君,」憋了好一會,小娟道,「你待李公子這般親善,其實還是為了生意,是麼?」
漪如在鏡子裡看了看她:「怎講?」
「女君常說無商不奸,不見兔子不撒鷹。」小娟道,「女君既不肯認那義親,又不曾看上他的人,自然就是看上了他的名。不然,女君為何今日總帶著他往你做生意的地方跑?」
漪如愣了愣。
「是他要去的。」她說。
「我才不信。」小娟道,「李公子那般不食人間煙火之人,怎會對那些市井裡的去處有興趣?女君從弄出那時世畫開始,就在打著李公子的主意。」
漪如一時百口莫辯。
「再胡說,這個月的月錢減半。」她終於拉下臉。
小娟嘟噥一聲,不再說話。
漪如再看向鏡中,一時有些鬱悶。
她說的明明是真話,卻連小娟都不信了。自己就真的這麼像個奸商麼?
第二日清早,容昉夫婦備好了車馬,將行囊收拾了,帶著漪如和李霽,往觀音山而去。
漪如和林氏同乘,李霽與容昉同乘,出了揚州城之後,又走了二十餘里,便見得重重的殿閣出現在遠方。
當年的隋煬帝行宮,經歷毀敗和改建,自然已經不如原來。不過道路邊上,時而能看到一些遺蹟,仍能辨認出哪裡是宮門,哪裡是樓台,依稀可知當年的盛況。
如容昉所言,觀音山不高,其實不過是個小土山。不過這上面殿閣林立,間以樹木掩映,望去頗有些皇家氣派。馬車行至山下,能聽到寺院中報時的鐘聲陣陣傳來,絡繹不絕的遊人之中,大多數都是香客。
林氏一向虔誠禮佛,揚州城內外的著名寺院處處有她捐過的香火,這觀音山上的摘星寺也不例外。一行人到了山門前,早有僧人出來迎接,將眾人引入禪院之中。
「昨日夫人使人告知說要過來,方丈就令小僧將海棠院騰了出來。」那僧人和氣地對林氏道,「裡面的床褥茶具等用物都換了乾淨的,諸位放心。」
林氏念了聲佛,向他謝過。
「這個地方,我等從前來過許多回。」容昉微笑著對李霽道,「漪如最喜歡那海棠院,故而每次來,也定要住在那裡。」
李霽聞言,看向漪如。
她正望著旁邊的花樹景致,聽得這話,轉過頭道:「阿霽,你若到了那裡,你也定然會喜歡。」
李霽不置可否。
沒多久,那海棠院到了。進門之後,李霽四下里望了望,很快就明白,為何漪如說他一定會喜歡。
這院子有兩進,後面的小花園裡有一座二層小樓,竟有幾分他們當年在梅岑山那住處的模樣。
小樓佇立在院子的內側,三面開窗,能望見遠處保障湖上的景致。
「如何?」漪如笑嘻嘻地對李霽道,「我當年第一次來,就選中了此處,可覺我眼光甚好?」
李霽道:「這二樓,你打算給我住麼?」
「自是我住。」漪如道,「我住樓上,我外祖母住樓下,你可與我外祖父住到前面那院子裡去。」
李霽眉梢抬了抬。
「又任性。」林氏在一旁嗔道,「阿霽是客人,好不容易來一趟,那二樓既然能觀景,便應該讓阿霽去住才是。這一趟,你隨我住外院,阿霽隨你外祖父住內院。」
漪如的目光閃了閃,瞥向李霽。
李霽看了看她,對林氏道:「不必換,夫人和漪如住外院不便,我隨容公住外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