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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氏看他一眼,卻擺擺手:「我今日不與你回去。你不曾聽長沙王方才說的話?他不日便要到鄉中去看君侯,家中還須張羅。我今日到二郎府里歇了,看看兒孫,明日便回鄉中去。」
嚴祺「嘖」一聲,道:「五祖母何必這般緊張,長沙王說是要回廣州,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也動身不得。再說了,鄉中那宅子裡什麼沒有,五祖母便是不回去,也不見得長沙王就會受了虧待。」
「胡鬧。」許氏隨即沉下臉,道,「長沙王與你五祖父是忘年生死之交,我們一家當年在廣州曾受他許多照料,豈可怠慢?倒是你,方才在宴上我便想好好將你教訓一番。長沙王何許人也?就算你與他毫無交情,也該看在那親王二字的面子上恭敬些。切莫以為你與聖上私交甚好,
便可對長沙王無禮。殊不知以他的能耐以及在天下人中的聲望,要對付你,不過是輕而易舉。」
嚴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是他惹我在先。世子救了漪如,我自當感謝,可豈有強將別人女兒收去做義女的道理?我們嚴家到底也算個公猴之家,豈可受此侮辱。」
「長沙王是聖上親弟,堂堂親王,漪如做他的義女有何侮辱?」許氏道,「別人家的女兒,求神告佛都得不來。」
「五祖母。」嚴祺忍無可忍,瞪起眼,壓低聲音,「長沙王與聖上的恩怨,五祖母莫非不知道?他的義女哪裡是好當的?」
許氏看著他氣急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笑。
她嘆口氣,幽幽道:「你既然知道利害,當初為何不在聖前極力推了?還是說,聖上其實也有意促成此事?」
嚴祺結舌,面色變了變。
「五祖母哪裡話,」他嘴硬道,「自是韋襄那匹夫在聖上面前進了讒言,聖上一時糊塗,這才坑了漪如。」
許氏擺擺手:「事已至此,是非曲直便不必多說了。便照我方才所言,今日我住二郎家裡去,明日回鄉。」
話說來說去又繞了回來,嚴祺「嘖」一聲:「五祖母再多留一日,明日,我們全家到二郎家裡去拜見五祖母,如何?」
許氏瞥了瞥他,有些意味深長:「你們果真是想我了?」
「當然想。」嚴祺即刻道,「靜嫻若不是懷了,定然也要去鄉中探望二老。」
「如此,去鄉中便不必了。」許氏微笑,道,「我多年不曾去高陵侯府,既然靜嫻身子不便,今年,我便登門去一趟。下個月初五,我到府上去住幾日,如何?」
下個月初五?嚴祺看著許氏,怔了怔。
第五十六章 偶見(上)
回府的馬車上,嚴祺盯著漪如,目光怪異。
漪如也望著他,一臉無辜。
「父親可是又為長沙王之事怪我?」她小聲道,「我又不知他會來……」
「我說的並非長沙王。」嚴祺道,「你方才陪著阿媼,跟她說了什麼?」
「也不曾說什麼。」漪如一五一十答道,「阿媼先問我那獵會之事,又問我母親和弟弟近來如何,我一一答了,然後,她又問我素日在家裡做些什麼。我說我在家裡看看書,學學畫,無事時到園子裡去養養花……」
嚴祺聽著,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看書學畫……她若真的這般一心向學,好好做些閨秀該做的事,他甘願吃齋念佛。
「是了,」漪如又道,「說到養花,我跟阿媼說,父親要將西園辟給我。不過南陽侯入京要住在西園,我只好等明年才能請她來看花。」
說罷,她眼睛放光,扯著嚴祺的袖子撒嬌:「父親,等園子弄好了,我們請阿媼過來看花好麼?」
容氏在家裡,見嚴祺和漪如回來了,忙迎上前。
漪如似乎玩得挺開心,笑眯眯的,一進門就嘰嘰喳喳地跟容氏說她在清涼會上見到了許氏,還說嚴祺在那些名士面前如何如何出了風頭。
容氏聽了,錯愕不已。
「五祖母也去了?」她問嚴祺,「前番我聽說惠康侯身體不好,還以為她今年不過來了。」
嚴祺卻一臉疲憊,似乎不想說話。進門之後,他就讓人替他將外衣脫了,坐在榻上喝了一會茶,又問家裡可有吃的。
「那雅會上不是應有盡有麼,還能讓你餓著?」容氏訝道。
嚴祺只覺一言難盡,看了看漪如,打發她帶嚴楷去小樓里玩。
「這個女兒,當真不讓人省心。」說完了那雅會上的事之後,嚴祺倚在榻上,望著上方的藻井,揉著額角,「我時常懷疑,她前番那一摔,是不是真的惹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怎總是生出許多事來?」
容氏瞪他一眼,在他手臂上打一下:「胡說什麼?你那時什麼高人都請了,還每日拉泉水燒符紙,什麼邪祟也除盡了。」
嚴祺撇撇嘴角:「我不過就說說。」說罷,他長嘆一口氣,苦笑,「南陽侯下月初五要來,五祖母下月初五也要來,兩邊都推不得,只怕是有好戲了。」
容氏方才聽他說了一番前因後果,也知道此事麻煩。但莫名地,她卻有些解脫。
至少南陽侯對許氏忌憚的很,到時候,或許能讓她解脫一些。
想到漪如,容氏有些寬慰。她一個小童,若非去年跟著他們去了一趟鄉中,連許氏是誰都不知道,又怎會知道南陽侯跟許氏的恩怨?此事,可謂是無心插柳,倒幫了容氏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