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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遙望(2)

  女兒女婿走了以後,王詠琴歪在沙發上,納蘭軒坐在一邊替她按摩肩。“我問你,你今天gān嘛對格格她公公的秘書那個態度,臉拉的跟長白山似地。”“我看不慣他們家,派了個秘書來算什麼。”納蘭軒對程晉衡夫婦沒有親自來弔唁心裡不痛快。

  王詠琴坐起來,數落他:“哼,你看人家是秘書,參謀長的大秘書你知道什麼軍銜?大校!再說,程錚他爸真要來了,你給人臉色看怎麼辦。格格已經是他家的兒媳婦,你還想不想讓咱閨女在人家過安穩日子?非得鬧得兩家都不高興才罷休是不是?”

  納蘭軒見妻子生氣,忙道:“嗨,你又說哪兒去了,我怎麼會不希望咱閨女過好日子。老太太去了,我心裡難受,想起她老人家這些年不容易。”

  他低頭一嘆,王詠琴心裡也難受起來:“這麼些年都過去了,老太太自己也沒報怨,你又何必總是耿耿於懷,格格他們結婚的時候,程錚他爸敬你三杯酒,往日就算有恩怨,為了格格你也該想開點,別讓孩子們為難。”

  納蘭軒哼了一聲:“我也沒為難他們呀。你看我為難他們了嗎?”王詠琴瞥他一眼:“怎麼不算為難,程錚每次來,你總是對他不冷不熱的,他心裡能好受?你別以為他是怕你,他是疼格格,不願和你計較。”“誰讓他死氣擺列非娶我女兒不可。”

  “你說這話可沒勁了啊,納蘭軒。”王詠琴指著丈夫的鼻子:“要是沒咱女兒女婿,你我能去歐洲旅遊一個月頭等艙來回?沒他們,你能和李勝素一桌兒吃飯合影?沒他們,就八寶山公墓十好幾萬一塊的墓地,憑你自個兒能把你爸你媽的墳都遷進去?孩子們圖什麼呀,讓你安度晚年,你倒好,有事沒事給他們臉色看。”

  王詠琴滿是怨氣的話讓納蘭軒心裡一震,妻子從來沒有這樣厲聲指責過他,訕訕道:“唉,你怎麼指著鼻子罵我,我有那麼過分嗎。”

  “怎麼沒有,當初要不是你一味固執,咱閨女能孤身一人帶著孩子在英國一呆就是三年不回家,女婿能出車禍差點把命丟了?我還不怕告訴你,你對不起孩子們。他們受了這些罪,可沒怨過你。若說他們程家欠你什麼,孩子們已經還給你了。”王詠琴說到激動處,眼睛裡溢滿淚水。

  納蘭軒默然不語,深深地嘆息了一聲。王詠琴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當初他也沒想到女兒會如此固執,執意要在英國把孩子生下來,三年沒回國。他更沒想到,原本已經拆散了的婚姻到最後還是重新聚在一起。

  也許,這就是天意?納蘭軒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王詠琴拿紙巾擦擦眼淚,收拾東西去了。

  程錚和格格開車回家,保姆抱著孩子在后座睡覺,他倆坐在前座。格格見程錚表qíng誇張,好奇道:“你gān嘛呢,齜牙咧嘴的。”程錚扭頭一笑:“明天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我怕我這面部神經調動不起來,得先練練。”“你這人,沒一點嚴肅的時候。”格格笑嗔一句。

  “明天我一定嚴肅,一路從天 安門嚎到八寶山,你看夠不夠嚴肅?”程錚故意道。格格輕輕拍他一下:“討厭,你這傢伙,你盡招我笑,我對不起我奶奶,她老人家屍骨未寒,我非但沒有化悲痛為眼淚,反而沒心沒肺的笑了。”“老太太走的挺安詳,是喜喪,老規矩要放鞭pào的,駕鶴西遊、和你爺爺一起位列仙班去了。”程錚貧嘴的說。

  格格捂著肚子又是一笑:“你行了吧,不帶你這麼損人的。你再招我笑,當心我奶奶顯靈。”程錚和許多北京爺們兒一樣,嘴巴貧說話損,格格喜歡他這一點,本來挺頭疼的一件事,擱他嘴裡一說跟qíng景喜劇似地。

  “咱倆明天還得多帶一套衣服在車裡,不然兩邊趕場子哪裡來得及回家換,總不能去我爸那邊跟去殯儀館穿一套衣服吧。”程錚忽然想到這一點,格格點點頭,覺得還是他想的周到。

  回到家裡,兩人匆匆洗了澡就睡,兩天來的疲憊讓他們困意十足。帆帆在車上睡過了,這會兒倒不困了,跑到爸爸媽媽房裡吵著要他們陪他玩兒。格格困極了,陪著兒子玩積木玩了不到十分鐘就睡著了,程錚只好把她抱到chuáng上讓她繼續睡,自己帶兒子到另一個房間玩兒。

  “帆帆,你想要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程錚饒有興趣的問兒子。帆帆想了想道:“小妹妹。”

  “哦,為什麼呀?”程錚看著兒子黑白分明的小眼睛。帆帆仰著脖子,小腦袋一晃悠,笑嘻嘻道:“小妹妹漂亮。”“是嗎,你怎麼知道小妹妹漂亮?”“因為我媽咪漂亮。”

  孩子的話讓程錚忍俊不禁,他忽然想起格格的話,納蘭軒想讓未出世的孩子跟納蘭家姓,這倒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程晉衡夫婦要是知道了,能答應才怪。

  “爸爸……”帆帆搖著程錚胳膊。程錚回過神來看著他:“什麼事,兒子?”“爸爸,姥爺家的大咪快去世了。”帆帆神秘兮兮的告訴程錚。“哦?你怎麼知道?”程錚瞪大眼睛,有點不信。

  帆帆抱著程錚的脖子,告訴他:“以前我每回去姥爺家,找大咪玩兒,大咪都很高興,今天我想抱它出去玩兒,它不肯出去,我餵它吃小魚它也不吃……我還看見它哭了。”“是嗎,貓也會哭啊?”程錚故意做出驚訝的表qíng。帆帆很肯定的點點頭,看著爸爸:“會的。太姥姥去世,大咪哭了。”

  程錚把兒子抱起來坐在他腿上,問他:“兒子,你知道什麼叫去世嗎?”“知道,去世就是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帆帆低頭擺弄手裡的玩具。程錚有點意外,又問:“你怎麼知道這些?”“幼兒園老師說的。”“老師怎麼還教這個?”程錚眉頭一皺。

  帆帆抬起頭,向程錚笑笑:“我的小金魚死了以後,我問老師,小金魚還會不會回來,老師說,小金魚死了就不會再回來

  “爸爸再給你買幾條小金魚好不好?”程錚忽然有點感觸,摸摸兒子的小腦袋,問他。帆帆搖搖頭:“老師說,小金魚喜歡呆在大海里,魚缸那么小,它們會不舒服,還會死,我不想看到他們死。”

  程錚沒想到兒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既令他感動,又讓他覺得孩子的心靈如此純真,但他不願孩子過早的感觸到成人世界的生老病死,於是道:“你們老師說錯了,小金魚呆在大海里只會變成鹹魚。爸爸過幾天給你買個大魚缸,跟海底世界一樣,好不好?”“好好,好爸爸。”帆帆笑著拍手。到底是孩子,一哄就高興了。程錚看著兒子純真的小臉,唇邊浮起一絲笑意。

  第二天,程錚和格格一大早就起chuáng,帶兒子去爺爺家拜壽。程家早已賀客盈門,孫子的到來更讓二老高興地合不攏嘴。說過吉祥話以後,格格看時間不早,忙催促程錚帶兒子走。程錚見傅蕾抱著帆帆逗樂,不忍心催促,卻又不得不上前。

  “媽,格格她奶奶今天出殯,我們要帶帆帆過去送老太太最後一程。”程錚告訴傅蕾。傅蕾嘆了口氣,把孩子放下地,囑咐道:“儀式一過,趕快把孩子送回來,殯儀館那種地方yīn氣重,別讓孩子多呆。”“知道了。”程錚拉起兒子的小手就走。   一家三口在車裡簡單的換了一身行頭,離開程家往殯儀館去。帆帆好奇的問格格:“媽咪,我們去哪裡?”“呃……去八寶山。”格格斟酌著,告訴兒子。“啊,去爬山呀。”帆帆一聽說去八寶山,以為父母要帶他去爬山,不由得興高采烈。  程錚瞅著兒子,笑道:“不是去爬山,是去哭你太姥姥,你太姥姥從此以後就住八寶山了。”“太姥姥不是死了嗎,死了住山上?”帆帆不解的問。“對,死了全住山上。你說北京這麼多人,八寶山夠住的麼?現在八寶山公墓的價格可比四環外房價還貴。”程錚調侃的問格格。

  格格瞪他一眼,向兒子解釋:“太姥姥去世了,不能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住在山上清淨。”格格忽然想起什麼,叫程錚:“咪……”“唉。”一大一小同時應聲。格格哈哈一笑,摸摸兒子腦袋:“乖,我跟你爸說話呢。”“哦。”帆帆小臉紅紅的,笑著露出小白牙。    格格問:“我爸他們一會兒散了以後定的那家飯店,你聯繫好沒有?”“早訂好了,喪事兒可以打折。”程錚把方向盤一轉,拐上墓地停車場。

  格格帶孩子下車,囑咐他:“一會兒你得使勁兒哭,哭的越響越好。”她扭頭看向程錚:“你也是,使勁兒哭。”“不是我沒心沒肺,實在哭不出來,早知道帶點眼藥水。”程錚反覆醞釀qíng緒,怎麼也找不到出席葬禮的感覺。剛才程家的熱鬧勁兒還在眼前晃悠,一轉眼布景換了,他就得哭,感覺還真不好找,由此無比佩服演員們,有演技和沒演技就是不一樣。  公墓環境不錯,帆帆好奇的四處張望,一會兒就跑不見了。格格緊跟著追兒子,程錚則追她:“哎哎,你悠著點兒,別跑岔氣了,肚子裡還有一個呢。”帆帆沿著甬道一溜煙跑到松樹後面,幸好王詠霞和葉霜天過來及時的抓住他,示意格格和程錚不用急,他們把孩子帶過去。

  “我說你跑什麼呀,明知道我追不上你,欺負我們殘疾人。”程錚勉力按著左腿。車禍後,他雖然經過一年的康復訓練,但左腿已經不可能恢復到車禍前那麼靈活,不能劇烈運動,否則就會不適。“好吧,讓孕婦來扶你,孔乙己先生。”格格微微一笑,扶著他。

  程錚拍了下她的手:“行,我現在已經三十三高齡了,你就是我的拐棍兒,我這條殘破的腿,下半輩子就靠你了。等咱倆將來一起住在這裡,這一生也就圓滿了。”

  “你又說胡話,我的人生三十不到,尚未開始。”離格格的三十歲生日還有小半年,她可不承認自己老。“不對,你的人生從遇到我就已經開始了最jīng彩的篇章。”程錚笑道。

  “不許笑,嚴肅點兒。”格格捏捏他的臉。程錚立刻整出一副哭喪臉,作yù哭狀。格格哈哈一笑:“醜死了。我從沒見過一個人的五官能扭曲成這樣,跟揉皺了的衛生紙似地,可惜了你這張英俊的臉。”“這不正是你要的效果嗎。”程錚恢復原狀。    格格由衷的感慨,拍她丈夫的肩:“跟你結婚真好,幸好你不是個循規蹈矩、四平八穩的人,否則少了很多歪門邪道的樂趣。咪,一會兒咱們回家你再把剛才那鬼臉扮給我看看,太有趣了。”“我怕嚇到孩子。”程錚摸摸她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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