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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可是在那樣的時候……誰能不昏頭?

  她又咬了下唇。

  天色開始暗了。透過紗簾進來的光線漸漸的稀薄。

  她看他的面容,也漸漸的遠了似的,看不清楚,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的降低,冷了……她縮了一下,空著的那隻手,去抓丟在一邊的襯衫,卻被他抓住。

  “喂!”她低聲叫道。

  金子千將她圈在懷裡,“颯颯……”

  自颯全身一震。

  她扭臉。

  子千收緊雙臂,她的背貼在他的胸膛上,漸涼的肌膚,因為這重貼合而重新熱起來。

  “颯颯。”他又叫了一聲。低沉,而溫柔。

  一股酸熱的液體從喉間升起來。自颯抬起手,握住他的小臂。

  “子千……”她轉過來,下巴擱在他肩胛處。這個人,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叫她的,這麼叫她的,會被她,當成,家人?她想開口提醒他。說一聲,金子千,你要知道,我剛剛,可是問的,我們,結婚好不好?結婚,是結婚啊……這個詞,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

  “嗯?”他的手掌,拍著她的背。光滑,細膩,涼涼的。

  她稍稍離開他一點兒。

  屋子裡幾乎完全黑了,她只能動用自己的感官,感知他。但是她剛剛移動一下,就被他擁回去。

  “就這樣說。”他低語。

  “我們要感冒了。”她吸了一下鼻子。

  他輕笑,“有我陪你,擔心什麼。”他雖這麼說著,還是順勢拿起她的襯衫,披在她的肩上。

  有他陪著,擔心什麼?

  “還想說什麼?”他低頭,親了在她的下巴上。

  一股麻蘇蘇的感覺襲來。

  自颯縮了一下。子千扯著她的襯衫。

  “颯颯,”子千慢吞吞的說,她不動了。他把她的手,握住,“你剛問我的問題,是不是一時衝動?”

  自颯的手指動了動。

  就算是在黑暗裡,她看不清他眼睛是不是在盯著她,她也不能撒謊。她沒對金子千撒過謊吧……她從來沒騙過他什麼。她輕輕的喘了口氣。她說:“子千,我是一時衝動,但是我……”她下面的話,被他用一個輕吻給阻止了。

  “子千!”她的手臂圈著他的肩膀,那份兒溫暖的堅實,讓她的心怦怦的跳。

  “沒有‘但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他不笑了。

  他伸手,扭亮了落地燈。

  朦朧燈光下,他們兩個,靜靜相對。

  自颯張了張嘴——她這算是……他這算是……答應她了?

  她有些發懵。

  金子千利落的穿著衣服,他見她不動,問:“要我替你穿嗎?”

  “不用!”自颯收了一下襯衫,將自己裹成一團,急忙跳起來,往浴室里跑去了……金子千看著她難得驚慌的樣子,qiáng抑了半晌的笑容,慢慢的放出來半分,坐在沙發上,他聽著浴室里的水聲。

  心靜的出奇。

  摸了摸衣袋裡,那盛著戒指的小布袋在的。他,是打算先開口的;但是,她……他有些不信。幸福,來的如此之快?

  又分明是真的。

  他站起來,開始收拾一片láng藉的客廳。看到他帶來的背包,他出了一會兒神。按了按那個包,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轉身把那束白玫瑰打開,cha進花瓶。

  他把花瓶放在餐桌的中央,看了一會兒,才開始在廚房裡,搜尋可以用來做“晚餐”的東西。冰箱裡除了半打生jī蛋,半盒意面,就只有一盒牛奶,還是過期的;菜框裡有不知何時買來的一朵gān巴巴的甘藍,爛掉半個的洋蔥……他扶著那豪華冰箱,拉開冰盒,倒是一點兒也不意外冰塊是有的——這女人,怎麼照顧自己的?!天天去吃餐館?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那個bào風雪的夜晚,他也在廚房裡找東西吃……那個時候,沖了熱可可給她的,他哪兒想得到,那個在客廳里像一隻小困shòu般踱著步子的女孩子,跟他的緣分,只是剛剛開始?

  自颯看著子千對著一盒子冰塊出神,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麼,“哎呀”一聲,說:“你是不是餓了?我們出去吃好不好?”她才意識到,從他抵達,已經七八個小時了,她既沒有問他午餐吃了沒有,也沒有關心他經過長途飛行是不是累了……她明明是買了午餐要吃的,可是看到他,什麼都忘了!真是昏了……她臉上是熱了起來。

  子千把冰箱關好,回過身來,看著正在擦gān頭髮的自颯,撇了下嘴,說:“看來,倒是我一時衝動了。”

  “啊?”自颯眨了下眼。

  “看看你的廚房,你以後,打算怎麼飼養我?我可不習慣頓頓在外面吃。”他走過來。

  飼養?

  自颯把毛巾搭在肩上。

  “那個……”她轉著眼珠。

  廚房……確實不是她擅長的領域。她恍惚記得,是有那麼一個早上,她看著幾隻被煎糊了的荷包蛋,嫌惡的問,阿端,你替鐵子做過一頓早餐嘛……她幾乎倒退一步。

  金子千拉了一下她肩上的毛巾,細細的擦著她的發梢。

  “你也就敢求婚了。”他的手指,颳了一下她的頸子,微笑,滿是寵愛的語氣。“空手套白láng啊?”

  “子千……”她抓住了他的手,呼吸是帶著點兒痛感,她眸子裡,有很複雜的東西。

  子千了解的笑了笑,只說:“我也就敢答應你。”他轉了身,指著餐桌,說,“坐下。”

  是帶了點兒命令的語氣。溫和的命令語氣。

  自颯坐下來,看著子千洗手、洗鍋子、點火、燒水、切洋蔥、切甘藍……水開了,他把意面放進去,一把意面,在他手下,散開,像一朵盛開的非洲jú,在蒸蒸熱氣里,柔軟在沸水中……他把意面焯出來,濾掉水分,橄欖油澆進鍋子裡,洋蔥、甘藍下鍋,他迅速的翻炒著,蔥香味溢滿了廚房……

  自颯看著子千把意面分別盛在了兩隻盤子裡。拿了奶酪,擦出細屑,灑在面上。他丟開奶酪塊兒,拍了拍手,將盤子擺在桌上,微笑著看她:“來試試。”

  金huáng色的一面,紫色的甘藍,配在一處,好看的很。

  自颯拿起叉子,在盤中旋轉,她低了頭,含笑,說:“你是,煎蛋,都會把蛋皮煎進去的。”

  金子千大笑。

  笑的慡朗極了。

  自颯含著意面,看著子千的笑容——他是溫文爾雅的人,笑容總是點到為止,可是今天,他笑的這麼開懷……他煮的意面,像他的為人,柔軟,然而,勁道。初食,或覺得平淡;一口一口嘗下去,會被那平淡而雋永的味道俘獲……吃完的時候,會覺得,回味無窮,而且,期待著下一盤。

  子千靜靜的把自己面前的這盤意面也推到她眼前。

  她唇上是沾了一點點的油,顯得晶瑩透明。

  “子千……”她看看眼前這盤中金huáng的一團面,暖意融融的,又看看他,“子千……我呢,可能不會是個好太太……”

  金子千手肘都撐在桌上,他打斷了她的話,說:“颯颯,是不是個好太太,由我來判斷就好了——你cao那份兒心做什麼?”

  她笑了。難得的,笑里,竟然帶著羞澀。

  金子千是呆了一呆。好像被什麼砸中了似的。他半晌才回過神來,他伸手,握住了自颯的手。

  “你跟我來。”

  “你不吃?”她的心神還在那盤面上。

  子千沒回答,只是拉了她的手,讓她到客廳里坐下。

  自颯是有些奇怪,他忽然這是怎麼了?但是她看到他的神態,決定暫時保持沉默。他從自己隨身帶的包里拿出了一個厚厚的皮夾子,在手裡掂了掂。他是背對著她的,但她敏銳的覺察到,他的挺了一下脊背,才轉了身過來,將那隻皮夾子放在了她面前。

  他坐在了她身邊,示意她打開。

  自颯捏住那隻皮扣時,才發覺,這隻皮夾子,已經用了很久了,皮扣磨損的很厲害。她打開來,發現裡面厚厚的,是各種各樣材質的紙,密密麻麻的,各種語言都有……她疑惑的看向金子千。

  “這是什麼?”她問,“我不看了,你解釋給我聽好了。”

  金子千點頭,他說:“都是我的檢查報告。”

  自颯紋絲未動。

  “颯颯,我的父親、祖父……都是在四十歲生辰剛過的時候去世的。”他平靜的說。是儘量平靜的說。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尋,千與》(二十二)

  她是聽他提起過,他是獨生子。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過世了。

  他偶爾會跟她講講他的家人,但是不深談。大約是看著她的反應的。她心裡清楚。她總也不願意對著人說自己的家庭。這是規矩。後來就成了習慣。到如今,她習以為常,是因為,不跟子千jiāo換這些,她就覺得,他們的距離,永遠是那樣的,即便近在咫尺,還是遠如天涯。隨時隨地,可以控制、可以拿捏的准。那是她給自己設定的度。

  但是現在,她必須得聽了。

  自颯專注的看著子千。

  因了他的一句話,心底的湖面,起了一層縐。

  “還可以追溯的更遠,並不只是祖父和父親。”子千將面前的報告向自颯面前挪了一下,“家族病史。無法解釋。至少,現在,沒有合理的解釋,也沒有,可靠的保證。”

  子千的手,覆蓋在密密麻麻的報告上。

  這些年,他看過無數的醫生。已經厭倦了嘗試各種新鮮的醫療器械。那些都沒有辦法預測他的未來。

  “颯颯,順其自然,抓緊每一天,我是這麼過來的。”金子千抓起了一張紙,因為年代久遠,紙都有些脆了,“颯颯,我得跟你說……”

  “金子千,”自颯站了起來,“金子千你這個混蛋!”

  子千一把拉住了自颯。

  “你gān嘛要跟我說這個?”自颯抓起面前的皮夾子,“刷”的一下,拋向一邊,紙片四散,雪花似的,“你gān嘛跟我說這個?你怕你過了四十歲就會死?你怕你沒有幾年了?所以你趕著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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