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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夕顏拿著左瞧右瞧,隨口道:“我們不如也種點。”

  那時候,顧夕顏正是小日子剛走,已經趴在chuáng上好幾天都沒有下地了,也沒聽她哭,可眼睛總是紅紅的。齊懋生正頭痛著,聽她這麼一說,就竄著她種蘿蔔:“我叫人幫你搭個玻璃棚子,你試著種種,到了年節上,還可以每家都分一點。”

  顧夕顏也覺得日子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

  整個梨園的人都看著她的臉色,她嘴角要是略有些笑意,大家就高高興興地過一天,要是她板了臉,大家就戰戰兢兢地過一天,就連齊懋生,也不例外,有時候,累了一天回來,還要特意講幾句笑話逗她開開心,她要是高興了,齊懋生一整晚都覺得很輕鬆,要是她笑的勉qiáng了,齊懋生就會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喜怒哀樂。

  一個異界的靈魂駐紮的身體,這本來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誰又知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蹊蹺……一段時間的忑忑不安,誠惶誠恐後,顧夕顏每每想起李朝陽,心裡便隱隱有了自己可能會終身不孕的念頭。就像所有平凡普通的人面對生命中的災難一樣,哭過、痛過,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啊!

  所以當時顧夕顏高高興興地滿口答應了下來。

  齊懋生叫人來把梨園後面靠近牆角的幾棵老梨樹砍了,給她搭玻璃棚子。

  望著倒在腳下粗若兒臂的梨樹杆,顧夕顏若有所思地道:“這梨樹,應該有很多年了吧!”

  齊懋生陪在她身邊,親自督促四平帶著小廝砍樹。

  “嗯,應該有好些年了。這是我曾祖母在的時候,曾祖父種的。”

  不知為什麼,顧夕顏就覺得眼睛有點點濕潤。

  時間如流水,遙想當年,齊懋生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一樣也是伉儷深qíng,也像她和懋生一樣憧憬著未來,在這裡種下幾顆見證生命軌跡的樹木,那時候,他們可曾想過,有一天,她的子孫會因為另一個女人,下令把它們砍掉……我們能擁有的,也只不過是這一世而已。

  顧夕顏不顧禮儀的抱住齊懋生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懷裡。

  很長一段時間了,顧夕顏都抑鬱寡歡,今天難得她這麼高興,齊懋生實在是不忍心去剝開緊緊地纏在自己腰間的那雙手臂。

  頭頂是落在傘上的沙沙雪聲,身邊是刀砍在樹上的嘭嘭斷裂聲,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不忍片刻的分離。

  雖然有了這樣的覺xing,但顧夕顏還是會時常想到因自己不孕給兩人的婚姻帶來的變數,有時候,她也會覺得氣餒,特別是在小日子來的時候。

  端娘畢竟是局外人,她不像顧夕顏,還有點鴕鳥的心態。端娘看得更遠,想得更多。

  明年,姑娘成親就有三個年頭了,如果身上還沒有動靜,那納妾,就是勢不可當的了。可在這之前,一定要把齊懋生的心給拴住……可哪個男人回到家裡喜歡看到一室清冷,悲悲切切。

  所以,端娘現在已經把從為顧夕顏尋醫問藥的重心轉移到了為齊懋生創造一個輕鬆快活的氛圍。可這輕鬆快活的氛圍從什麼地方來,那就只能讓顧夕顏高興。顧夕顏高興了,齊懋生就高興了,顧夕顏不痛快了,齊懋生就皺著眉了。

  她今天看見顧夕顏又半死不活地躺在了chuáng上,不由就拿了話來擠她,想她動一動。這樣,顧夕顏心qíng好些了,等會齊懋生回梨園來,也會高高興興的了。

  顧夕顏哪裡不知道端娘的心事,又哪裡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可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能控制住自己,又是另一回來。

  現在看她來提點自己,顧夕顏也樂得順從。

  她叫了秋實進來給她梳了頭,墨jú服侍她換了一個杏huáng色的夾襖,人看上去jīng神了不少。

  一行人去了梨園後面的菜地,黝黑的菜地里,有了稀稀疏疏的幾點綠意,映著旁邊的皚皚白雪,顧夕顏不由驚叫起來。

  欣欣向榮的生命力,總能讓人jīng神一振。

  大家也都湊著她興,七嘴八舌地說著,歡快的語氣,嘰嘰喳喳的氣氛,讓顧夕顏的心qíng果然好了不少。

  等再回到屋裡,顧夕顏的眼角眉梢都已有了笑意。

  大家看了,都覺得鬆了一口氣。

  晚飯齊懋生沒有回來吃,說是要招待朝廷來的欽差。

  自從入冬以來,朝廷已經派了三拔欽差出燕地了。聽齊懋生的口氣,好像五君城的人又進犯梁地了。可自從朝廷四月間在梁地用兵後,損兵折將無數,嶺南那邊又發現了加貝納爾人的蹤影,兩邊用兵,有些捉襟見肘了,偏偏為了鄭言失蹤一事,新任的蜀國公沈世雅多次上書無果後,讓蜀公國的少府事帶領三千護衛軍入駐了梁地,咄咄bī人地要求熙照把人jiāo出來……

  以禮部尚書雷鳴為主的文官主張以夷制夷,調燕軍狙擊蜀軍,而以兵部尚書吏吉平為主的武官卻認為此舉不妥,應由朝廷派兵狙擊,以顯熙照威嚴。兩幫人馬爭執不下,最後皇帝下旨,皇太子楊余被迫採納了雷鳴的建議,讓燕國公齊灝領兵三千入梁地狙擊蜀軍。誰知欽差到後,齊灝卻以“明島協議”為藉口推三阻四的,最後幾經周折,熙照正式頒發了聖旨,充滿燕地擁兵六千,齊灝這才派了龔濤為主帥,帶了三千燕軍進了梁地。

  如今,梁地的戰事正酣,熙照在年關之前派了欽差來慰軍。

  齊懋生這幾天就忙著搞接待工作了。

  顧夕顏一個人吃了飯,貞娘就帶著紅鸞來給她請安了。

  自從那天紅鸞開口喊了齊懋生一聲“爹”後,她在說話方面的進步是看得見的,已經可以很簡單的問候人了。正因為如此,為紅鸞找個正式養娘的事就暫時這樣放了下來,貞娘對紅鸞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好像更嚴厲了些,紅鸞有幾次還因此而不理睬貞娘。

  紅鸞的養榮膏還沒有完全斷,但劑量已經很少了,基本上是四、五天吃半匙。在這一年的時間,紅鸞的個子比以前長高了不少,臉上雖然沒有以前紅潤,但jīng神好了不少。

  她今天外面套了一件白色的貂毛領的大摩,裡面則穿了一件碧綠色的褂裙,明亮鮮艷的顏,讓她顯得非常的可愛。

  可顧夕顏望著她和齊懋生一樣的濃眉儷眼,心裡就像被刀剜了似的疼。

  紅鸞規規矩矩地給顧夕顏請了安,問了好,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挑釁的目光瞪著顧夕顏,和以前那個像自卑兒似的孩子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顧夕顏抓了糖果給她,她冷冷地“哼”了一聲,並沒有接受的意思。

  跟著她身後的雷嬤嬤忙上前將糖果接在了手裡,這才解了尷尬的氛圍。

  顧夕顏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愛和恨都需要力氣,像她現在,連嗔怒的力氣好像都消失了。

  貞娘見顧夕顏臉色不好,也跟著道了幾聲不是,然後領了紅鸞回了晚晴軒。

  她們走後,顧夕顏讓墨jú只在外屋的炕上點了一盞小小的瓜燈給齊懋生照明,自己先去休息了。

  躺在裡間的chuáng上,她不由得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眼淚就無聲無息地淌了出來。

  晚上齊懋生回來,顧夕顏已用冷帕子鎮了眼睛,燈光下,齊懋生又喝了酒,只看見顧夕顏兩隻大大的眼睛波光粼粼,齊懋生就忍不住抱著親了兩口,然後才去更衣盥洗。

  上了chuáng,顧夕顏的手就伸進了齊懋生的衣襟里,齊懋生嘴角不由翹了起來。

  兩人折騰了大半宿,顧夕顏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這才消挺下來。

  齊懋生支肘撐著頭,眉目含笑望著顧夕顏蒼白的面龐上浮現的幾絲紅潤,另一支手卻忍不住在她身上遊走。

  “夕顏,又瘦了一點……要多養點ròu才好,我都不敢使勁了……”

  顧夕顏就回頭瞪他。

  這樣多好,生氣勃勃地!

  齊懋生心裡感嘆著,就俯身親了親顧夕顏的面頰,柔聲地道:“過兩天是你生辰,你想什麼過。”

  顧夕顏眉宇間就有幾絲迷茫:“懋生,我幾歲了?”

  齊懋生被問得心驚,臉上卻不敢露出分毫,親昵地笑道:“傻瓜,馬上滿十六歲,在十七歲裡頭了。”

  顧夕顏沉默了半晌,道:“原來已經來了三年了。”

  一般的人家,新婚三年不出,是可以納妾的……夕顏,是不是這個意思呢?

  齊懋生心裡突然有些慌張起來,他緊緊地抱著顧夕顏:“還沒三年呢……到明年二月間才滿三個年頭呢!”

  “好像做夢一樣!”顧夕顏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回擁他,而是蜷縮在他的懷裡,“我遇到了一個好男人,過上了夢想中的生活……有人曾經說,只要曾經擁有,不要在乎天長地久……”

  什麼擁有?什麼不要天長地久?

  齊懋生惶恐地捂住了顧夕顏的嘴,輕聲道:“天天在家閒著,閒糊塗了!”

  大手捂在顧夕顏巴掌大的臉上,只露出大大的眼睛和修長的黛眉。

  顧夕顏笑盈盈的眼睛裡閃爍著璀璨淚花,靜靜地凝望著齊懋生。

  第二百二十六章chūn生秋殺(三)

  顧夕顏笑盈盈的眼睛裡閃爍著璀璨的淚花。

  像一幅圖,定格在了齊懋生的心裡。

  他只要腦子有空,就會想起那幅畫面,只要一想起那幅畫面,就覺得心裡很慌張。

  像要證明什麼似的,齊懋生執意要給顧夕顏過生辰,而且還要大cao大辦,不僅請了家的家眷來,甚至請了燕地一些有品階的官員家屬,唱折子戲,吃流水席……

  顧夕顏不同意:“家裡還有長輩,我又不是什麼整生日……太鋪張làng費了!”

  齊懋生卻非常的固執,甚至冷冷地道:“誰心裡不舒服,給我咽著!”

  這算不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顧夕顏暗嘆了一口氣,最後還是依了齊懋生。

  所以當她瘦瘦弱弱地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時,夾雜在女眷中的梁掌珠嚇了一大跳。

  臉色蒼白,瘦骨伶仃,原來動人心弦的曲線全沒了,好像得了什麼大病似的,難道是命不久矣……所以要大肆宴請。

  看到了顧夕顏而有這樣想法的,不僅僅是梁掌珠一個人。

  所以在顧夕顏生辰沒幾日後,齊炻就請了齊懋生去四喜胡同喝酒,正趕上顧夕顏有點咳嗽,齊懋生就有些猶豫。

  顧夕顏知道是齊炻請他喝酒,勸他:“你天天呆在家裡,出去走走吧!”

  齊懋生略略思忖,最後還是沒有去。

  又過了幾天,顧夕顏的病好利索了,齊瀟來請他出去喝酒,齊懋生這才放心地和齊瀟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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