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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的裙擺聲里夾雜著端娘無奈的聲音:“你這個樣子,像什麼,嗯,像什麼……就是東市的潑婦,只怕也比你體面幾分……給,把臉給我擦gān淨了,你這到底是為什麼?”

  顧夕顏不作聲。

  “怎麼越活越像小孩子……這幾年的體貼懂事都到哪裡去了……”

  端娘不說“小孩子”這句話還好,一提,顧夕顏立刻就跳了起來。

  “為什麼你們都把我當成小孩子……你自己也說,我這幾年體貼懂事,可為什麼遇到什麼事就把我當成了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是什麼?”端娘打斷了顧夕顏的抱怨,“你看你做的事,哪一樁不像個小孩子……你看你這屋裡,容得下哪一個……就是爺洗個澡,穿個衣,都容不得人碰一下,還是自己動手……就是喜歡,也不是這樣個喜歡法……你可是當家的主母,不要像那些寒門祚戶的,見不得爺們瞟女人一眼……”

  “你是我rǔ娘嗎?你是我rǔ娘嗎?”顧夕顏嚎啕大哭起來,“怎麼能說這樣的話來傷我……”

  端娘急得團團轉。

  這個死丫頭,怎麼平時的機靈勁一點也沒了……我這不是說給爺聽的嗎?我這時貶你一下,爺心裡痛,自然就會護著你了……

  她不由得去拉顧夕顏的衣袖。

  可這個時候的顧夕顏,只覺得天塌地陷的。

  齊懋生理直氣壯的摟著jì女喝花酒,端娘還責怪自己不夠大方……這可是自己最親的兩個人……同時背叛了自己……

  她哪裡還注意到端娘的神色,一邊稀里嘩啦的哭著,一邊傷心地道:“他想……看別的女人一眼……可以……我死了……他就隨便看……你也說這樣的話……不如拿根繩子把我給勒死了算了……我就是那容不得人的人……他想和我過日子……就想都別想……”

  端娘一怔。

  她原來舉顧夕顏不讓婢女服侍齊懋生的例子,是想說齊懋生正眼也不瞟一下別的女人,讓她看在齊懋生在這方面檢點的份上,有什麼事不要跟他計較……可現在聽顧夕顏這話音,卻是齊懋生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來……她眼皮子就一跳,腦海里閃過了貞娘和翠玉的樣子……或者,是長得最好夏晴……杏雨那丫頭心思最細膩,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餘波未平(四)

  一時間,端娘心亂如麻。

  她也顧不得那多,急步進了耳房用涼水浸了一聲帕子擰了出來就狠狠地擦了顧夕顏的臉。

  顧夕顏被端娘有些粗bào的動作弄得臉上一痛,正要說什麼,就聽見端娘在她耳邊低低地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爺做了什麼不妥的事……”

  顧夕顏被冰涼的帕子驚得頭腦一涼。

  端娘待她,就像母親一樣……和丈夫吵了架,最忌憚的就是跑到娘家人面前去哭訴,除非是鐵了心要離婚了……難道……和齊懋生分手不成……可是……

  顧夕顏臉上就有了幾份猶豫,半晌,才低低地道:“沒,沒什麼……”

  端娘看在眼裡,心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個女人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才能徹底的死心……

  她心裡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夕顏還護著齊懋生,這事就有挽回的餘地;難過的是,這結婚還沒有一年,齊懋生就打了夕顏的臉……

  心裡這麼想的,臉上卻不能露出半分來,只當是不知道,拿了話勸慰顧夕顏:“好姑娘,端娘是過來人,這上牙齒還要和下牙齒打個架,這夫妻之間,哪有一帆風順的……這不如意的時候,也要想想爺平日對你的好……”

  端娘在這邊絮叨著,顧夕顏什麼也不說地低著頭聽,外面的齊懋生卻眼角有些濕潤地呆在了那裡。

  他本來就耳聰目靈,這屏息靜聽,自然把端娘和顧夕顏說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的。

  夕顏的哭聲淒楚而悲婉,像,像那些在戰爭中哭泣失去了孩子的母親似的肝腸寸斷……可就是這樣傷心,端娘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始終都沒有說自己的一句不是……夕顏,就是再氣,再惱,也始終是顧著他的……

  這念頭閃過,齊懋生自己也怔住了。

  自己,又有哪裡不是了!

  在高昌的時候,不是沒有人送女人給自己,可望著案頭夕顏那寫來的那一疊厚厚的信件,想到她如花的笑靨,自己不是冷著臉拒絕了嗎?

  自己什麼時候又看過別的女人一眼!

  齊懋生不由抬頭,就看見了掛在東屋門上的纏線盤花的青竹帘子。

  白白的絲線,蜿蜒地把一根根青竹纏在一起,看似似細纖無力的線,卻是讓這些青竹掛在空中不散的根源……他心裡就有什麼東西突然坍塌了。

  和顧夕顏吵架的場面一一地掠過齊懋生的腦海。

  用腳踢了他,他卻怕她受了傷;用東西砸他,他卻擔心她傷心;晶瑩的淚珠掛在臉上,他就慌亂……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qíng緒,讓他歡喜讓他憂……

  齊懋生手汗如漿,心亂如麻。

  自己就像那門帘的竹子,而夕顏,卻是盤在他身上的絲線……

  所以自己不停地退讓,不停地妥協,不停地接受……接受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接受那些匪夷所思的做法……原來,很多事qíng,早已不是由他來做決定了……

  齊懋生突然間就感覺到了很害怕。

  好像有一張網,密密匝匝地把自己網在了網中央,而自己,就像那被困在網中央卻沒有一點自知還在那裡為找到了這柔韌的落腳處而高興的手舞足道的小蟲子……

  他神色倉皇地衝出了屋子。

  已是午夜時分,松貞院裡靜悄悄的,樹兒在夜色中安詳的佇立著,如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任何風波都不能引起他的騷動。

  齊懋生惶恐的像只第一次離巢的鳥,不知道何去何從。

  無措中,他回到勤園。

  勤園的房間,並不因為主人的不在而有所疏忽。值夜的小廝,通夜的熱水點心,甚至齊懋生睡前總要翻兩頁的兵書,都原樣地放在枕邊。

  主人穿著單薄的褻衣,神色冷峻地回到勤園,並沒有引起什麼騷動,就像很多年前一樣,那時候,勤園也經常遇到這種qíng況。

  可當齊懋生躺在了chuáng上時,卻覺得被子帶著cháo味,炕面烙人的很,屋子裡沒有一點生氣……

  這個陪伴了自己多少個不眠之夜的場所,這個自己睡十幾年的房間裡,怎麼會再也找不到讓他覺得舒適溫暖的感覺了呢!

  他望著從窗戶里照進來的清冷的月光,只覺得透心的涼。

  ******

  在裡屋說話的顧夕顏和端娘聽到齊懋生開門的聲音和遠去的腳步聲,都怔住了。

  端娘眼中不由得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來。

  本來已哭得傷心傷意的顧夕顏見了端娘的神色,更覺得心涼。

  他做錯了事,竟然還敢甩她的門。

  本來已經收住了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她撲在了chuáng上,摟著一個迎枕再次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

  端娘只好抱著顧夕顏的肩膀安慰她:“這哭啊,也是要分場合的……傻孩子,快收了淚,爺都走了,還哭個什麼勁……你一向聰明,怎麼這個時候犯糊塗了,這男人,打一打,還要摸一摸……你鬧也鬧了,這時候就要尋思著給爺一個台階下了……你快別哭了,我去看看,看爺去了哪裡,等會你也好好梳洗梳洗,拿出你那手段,哄哄他……”說著,端娘就站了起來。

  顧夕顏猛地起身拉了端娘的手,眼淚止不地住下淌:“不許去……明明是他做錯了,為什麼要我給他道歉……你不許去……他這麼拿喬,還不是我給慣的,事事都憐惜他,事事都心痛他,他到好,把我踩到腳底下去……原先哄著他,那是覺得他對我好,我高興,如今,讓我哄他,門都沒有……”

  “又說胡話了!”端娘望眼睛都哭紅了的顧夕顏,心痛地道,“哪個爺們不要面子……你看,要是你剛才身段軟一點,爺何至於甩門而去……快別哭了,我去看看就回來……”

  “姑姑,你不許去!”顧夕顏坐了起來,眼睛因為哭的時間太長已紅腫起來,“你不許去,你要是去了,我,我……”

  我,又能怎樣?

  她有片刻的茫然和慌亂。

  這次低了頭,只怕是從今以後,就再也別想在齊懋生的面前挺起腰來說話了……

  可要是萬一齊懋生真的……難道就這麼分開不成……

  怎麼辦?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無措中,顧夕顏再次撲到chuáng上放聲大哭起來。

  越哭就越氣,越氣就越哭……

  頭昏腦漲中,只聽到端娘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嗡嗡,也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

  端娘望著把自己埋在迎枕里的顧夕顏,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好話說盡了,可夕顏,就只知道哭……爺到底gān了些啥事,讓她這麼傷心……

  看看chuáng頭的自鳴鐘,都這凌晨兩、三點了,再過一會,就該天亮了,要是爺真的一狠心,到哪個屋裡歇下了……

  端娘就抿了抿嘴,神色凜然地站了起來。

  可不能由著她的xing子再鬧下去了……

  “姑娘,你就給我在這裡痛快地哭吧……說不定,人家還巴不得這機會呢……”

  端娘語氣里的諷刺,讓顧夕顏不由得抬了頭。

  “既然那麼喜歡,怎麼能把人往外推,”端娘見自己的話生了效,不由鬆了一口氣,“爺出了門,你不去追回來,要是真有個什麼,爺一惱之下,鐵了心要收人放在屋裡,你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不會的,只是吵了幾句嘴,懋生不會這樣對我的……”顧夕顏驚愕地道。

  話雖如此,可心底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對自己說,齊懋生可從來沒有說過不納妾的話,而且,兩人結婚都大半年了,自己肚子還沒有動靜……到時候,他就是收了人在屋裡,誰又會站在自己的立場為自己說一句話。怕就是端娘,也會像今天一樣勸自己忍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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