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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夕顧沉吟:“齊灝和軍中諸將的關係不好嗎?”

  段纓絡笑道:“齊灝十五歲即繼承了爵位,御下頗嚴,為人又有些冷峻,和他在一起,自然不如和齊瀟在一起自在隨意了!”

  顧夕顏苦笑:“何處是淨土!”

  段纓絡一怔,神色間有點訕訕然。

  到了傍晚時分,莫大夫和江青峰面帶喜悅地回來了:“祖師姑,您看,是誰來了!”說著,他們側身,一個女郎走了進來。

  段纓絡一見,驚喜地道:“若梅,竟然是你!”

  那女郎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女郎,圓圓的臉,有點臃腫的身材,戴著皮帽,穿著男式的皮背心,腳上穿著一雙齊膝的皮靴。

  她上前幾步在段纓絡身前跪下,興奮地喊了一聲“祖師姑”。

  段纓絡忙把她攙了起來:“你還好吧!怎麼掌門師侄說和你們失去了聯絡?到底出了什麼事?”

  第八十九章陵州之行(上)

  那叫若梅的女子沒有回答段纓絡的問題,反而頗為警惕地望了顧夕顏一眼。

  段纓絡微怔。

  若梅直言不諱地笑道:“祖師姑,我們還是到隔壁說話吧!”

  段纓絡有點歉意地望著顧夕顏笑了笑,道:“姑娘,你,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去就來。”

  顧夕顏能理解。

  她們畢竟是同門,又說的是些辛秘之事。

  她笑著點了點頭。

  修羅門的人出去了,顧夕顏卻恨不得自己能變成一隻小蜜蜂,嗡嗡地飛到隔壁去。

  她一直待到天色全黑了下來,段纓絡才推門而入。她的臉色有點凝重,道:“姑娘,你準備準備,我們過一會就走。”

  顧夕顏急急地道:“出了什麼事?可是齊灝的qíng況不妥?”

  段纓絡猶豫了一下,道:“齊灝的弟弟齊瀟帶著林永昭現在在陵州,把齊毓之留在了雍州燕國公府主持大局,袁澤寰在高昌還沒有回來……整個格局對齊灝很不利。我們綜合修羅門傳出來的消息,恐怕齊灝的qíng況不樂觀,所以齊瀟才急急趕了過來。為的就是以防萬一……齊瀟可能會取而代之!”

  顧夕顏顫顫抖抖半晌沒說話。

  段纓絡道:“我們要從伏牛山抄近路趕往陵州……”

  顧夕顏抬起雪白的臉,目光幽幽地望著段纓絡。

  段纓絡被她望的心中一顫,道:“你,你怎麼了?”

  顧夕顏突然一笑,凜冽而慘然:“我跟著你走就是!”

  段纓絡覺得她的樣子有點奇怪,還是有點不放心:“可是身體覺得不舒服?”

  顧夕顏搖了搖頭,說:“只是累!”

  段纓絡微笑著:“這段時間苦了你了。”

  顧夕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副qiáng打起jīng神的模樣:“我們快收拾吧!你們約好什麼時候了沒有?”

  ******

  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像棉絮似的從空中飄了下來,若梅帶著她們在驛道旁的一個涼亭里等著帶他們進入伏牛山的人。

  不一會兒,蒼茫的大地上出現一個小黑點,若梅語氣中帶著興奮:“祖師姑,是福伯。”

  幾個起落間,一個人影停在了涼亭外面。

  那是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戴著毛茸茸的皮帽,矮小的身材,面紅如嬰,目光炯炯,神采奕奕。

  他上前作了一個揖,恭敬地喊了一聲“十二姑”。

  段纓絡矜持地笑道:“福伯!這次辛苦您了!”

  福伯恭順地道:“十二姑可別折煞老夫了。”

  兩人客氣了幾句,段纓絡又向福伯介紹了莫大夫和江青峰,顧夕顏這才知道,原來莫大夫叫莫子期。

  福伯聽到莫子期的名字時,只是很禮貌地向莫子期行了禮,而聽到段纓絡介紹江青峰的時候,卻很仔細地打量了他兩眼。

  至於顧夕顏,段纓絡沒有提,福伯也很識實務地沒有問。

  大家在福伯的帶領下頂著冽凜的寒風走進了涼亭旁的樹林,若梅站在涼亭里一直目送她們,直到身影不見,才轉身離去。

  茫茫大雪依舊下個不停,很快就將涼亭邊的腳印掩去。

  段纓絡早有準備,和顧夕顏換上了男裝,頭上也戴著毛茸茸的帽子,腿上穿著shòu皮做成的毛靴,用棉布把臉都纏住了,只留下一雙眼睛。盡得如此,顧夕顏走了一段路就覺得有點吃不消了。

  福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從背上解下一個負重的背簍,放長牛皮帶子,遞給江青峰:“當成竹簍背著她走。”

  江青峰望著顧夕顏,目光平靜。

  顧夕顏沒有客氣地坐了上去。

  以她的身體,根本就吃不消這樣的天氣。

  段纓絡毫不奇怪地給顧夕顏披上一件披風,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江青峰、莫大夫還有福伯,三個人輪流做“擔夫”。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茫茫地一片。

  在福伯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到了一個山崖。

  福伯領著大家進了山崖下的山dòng,山dòng里還有些gān柴,江青峰升了火,莫大夫御下背後的行囊里,找出一個鋁壺來塞了雪水燒了一壺熱水。

  段纓絡受到了上次的教訓,從腰間解下水囊讓顧夕顏喝:“雖然冷點,但不至於拉肚子。”

  顧夕顏從善如流,小口小口地喝著水囊里的冰水:“從這裡到伏牛山要走幾天?”

  福伯笑道:“這裡就是伏牛山了!”

  顧夕顏有點意外。

  段纓絡解釋道:“這伏牛山在平河郡和平川郡jiāo壤處,貫穿晉地八百多里,因形狀像一頭趴著的老牛而得名。我們這是在伏牛山的牛尾峰,從這裡一直向前走,走到牛肚口往西就進了陵州境內。雖然道途崎嶇,天氣惡劣,但勝在人煙罕至,可以避開晉軍和燕軍……少很多麻煩。”

  顧夕顏明白她的意思。如果晉軍,可能會被當成燕軍的jian細;如果遇到了燕軍,可能會因與齊灝的關係而被誤會;如果要是遇到兩軍jiāo戰時,那就更危險了……從這裡偷偷進入陵州,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大家當天晚上就在山dòng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又輪流著給顧夕顏當“擔夫”,晚上是在一個坍塌的小木屋裡過的夜。

  第三天晚上,她們是在一個背風的大岩石後面過的夜。

  顧夕顏趁著福伯背他的時候問道:“您對這伏牛山很熟悉吧!”

  剛好風雪小了點,沒有了逆風chuī面,福伯回答得很暢快:“嗯。我是在伏牛山里長大的,伏牛山的牛頭壩在燕地境內的關內郡,平常我幫著門裡傳遞消息,從燕地到晉地只要七、八天,比走驛道還快。只是伏牛山里險境叢叢,尋常人不敢走而已。”

  跟著後面的段纓絡側著頭望著他們。

  顧夕顏笑道:“我聽段姑娘說,伏牛山里還有溫泉,在什麼地方?”

  福伯笑道:“在牛頭壩那裡。燕地天冷,有很多達官貴人都在那裡設別院。我們修羅門在那裡也有一座別院,叫‘綠萍’,不過規模很小,地泉水引不到那裡,但四季如chūn,綠樹成蔭,景色也是很漂亮的。”

  “就是我上次和你過的。”段纓絡也加入了談話的圈子,“那時候伺候師傅,就住在那裡。”

  “哦!”顧夕顏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那裡最漂亮的別院是誰家的?”

  福伯笑道:“當然‘紅袖招’了。那裡是燕國公的弟弟齊瀟齊大人的私產。原來也是燕國公府的別院,現任的燕國公齊灝不太喜歡這些東西,分家的時候齊瀟要,就給了齊瀟。我們修羅門的‘綠萍’原來也是燕國公府的產業,後來賞給了我們。當年我還曾經去過,名字和別院可相配了,滿眼濃翠。我就尋思著,要是燕國公家的產業每個都和名字相符,那‘紅袖招’里是豈不是養了很多的美人,哪天我也要是能到那裡去看看就好了……”說完,他慡朗地大笑起來。

  顧夕顏也被逗樂了。

  段纓絡在一旁少見的嬌嗔:“福伯,你可別亂說話!”

  她的話,惹來福伯一陣大笑,他悄聲地對顧夕顏道:“十二姑從小就這樣拘謹,所以她從不和師兄師姐們玩,總是呆在師傅身邊……功夫到是好,就是人呆板了一些……”福伯說起段纓絡小時候的事來,氣氛變得和樂融融起來。

  到了晚上,她們在一個山dòng里休息,顧夕顏照樣是喝她的冷水。

  福伯笑道:“嗯,明天下午我們就能雪海了,晚上就能到洪台過夜,姑娘到時就能有熱水喝了。”

  只走了四天。

  “這麼快啊!”顧夕顏嘆到。

  福伯眼神明亮的像太陽:“不快,不快。要不是顧及你身子骨不好,我們早就到了。”

  顧夕顏也笑,眼睛彎得像月亮。

  ******

  雪海真的是一片雪的海洋。

  順勢而下的山坡,都堆積著厚厚的雪塊,均勻而細膩,皚皚茫茫,大地和天空被雪混成了一體。偶爾有風颳起,雪粉飛揚,大地間就籠罩上一層銀色的霧,在日光中閃爍著絢麗的光芒,透著壙野間鮮潔的氣息,清冷又純潔。

  顧夕顏不由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福伯像孩子似的,大呼一聲滾了下去,在雪地里留下一個深深淺淺的槽。

  段纓絡發出呵呵的笑聲,像一個蹁躚的蝶兒輕盈地追了過去。

  莫大夫也露出親切和藹的笑容:“青峰,我們也別落得太遠。”

  背著顧夕顏的江青峰理了理肩頭的牛皮帶子,一本正經地延著福伯留下的槽朝前走著。

  雪海的盡頭,是一片密林。那些落光了葉子的樹木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雪球兒。她們經過時帶來的氣流打擾了那些雪球兒,它們不時從樹上抖落下來,把玉屑似的雪末兒揚進顧夕顏的身上,好像在責怪他們的不請自來。

  出了密林,是條頗為寬大的土路,厚厚的雪層上不見一點雜質,道路兩旁是護樹林,林後是被大雪覆蓋了的茫茫田地,中間偶有坍塌得只剩一個架子的小屋。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顧夕顏們腳踏雪地的吱吱聲,清晰而細瑣地回dàng在空中。

  有雪的天氣夜就來的不那麼早,等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高高的土坯城牆已遙遙在望。

  福伯停下腳步回望江青峰。

  江青峰目光中含著激動,道:“你們在這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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