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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她的話音還沒有落,英紛已呼啦一下撩簾而入。

  “姑奶奶,姑奶奶,我看得清楚,是曾大人的兵,是曾大人派去護送太上皇回京的人。”

  她雖然很是激動,但聲音卻壓得低低的。

  沈穆清也不由激動起來,哪裡還顧得上去訓斥英紛:“你可看清楚了!”

  英紛點了點頭,外面傳來玉簪聽上去很平穩卻隱隱含著喜悅的聲音:“姑奶奶,我們家大太太說,她腳崴了,行動不便,讓您去扶一把。”

  沈穆清聽著心一喜,起身就要下車,卻被時靜姝拉住了。

  她看了一眼沈穆清的衣裳,拿出威嚴的聲音對玉簪道:“你去跟你們大太太說一聲,姑奶奶穿了大紅色的衣裳,等會要去山上看臘梅。”

  沈穆清一怔。

  時靜姝已低聲道:“大太太的主意雖好,可難保沒有認識你的人……你還是慎重點的好。想當初,我也不是頭腦一熱跑去錢塘了?”

  沈穆清被時靜姝一拉之下也覺得自己太過激動,又見她拿自己的事做警句,自然是順了時靜姝的意思,在英紛等人的攙扶下和時靜姝兩人朝山上去。

  那邊玉簪見了,不免有些失望地去回了大太太。

  蕭詔已經下了車,站在一旁等太上皇的御駕路過時能看一眼在隨從隊伍中的兒子,聽了玉簪的回話,不由冷冷地一笑:“世家女子就是這樣矯qíng……不比江湖女子,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真xingqíng。”

  大太太聽了心裡堵得慌,溫和地笑道:“老爺說的是。所以那些世家出身的嫡妻多是很無趣的。”

  蕭詔一時語凝,狠狠地甩了甩衣袖。

  “老爺可是覺得熱了?”大太太笑吟吟地望著蕭詔。蕭颯回來了,她的心qíng非常的好,比生蕭颯那會還要高興。“玉簪,給老爺扇風。這在江湖上跑久了,xing子也變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了。不過,這麼冷的天,還是忍一忍的好。這周圍站的可都是朝廷的命官,免得顯得與眾不同,丟了孩子的臉。”

  不管是蕭詔身邊貼身服侍的小廝還是大太太身邊貼身服侍的丫鬟,大家都低下頭去裝沒有聽見。

  蕭詔臉色一變,旋即又露出幾分喜色來。

  大太太一怔。

  蕭詔已指著前面:“你看,那是不是颯兒?”

  大太太聞言,忙扶了玉簪的肩膀踮起了腳:“哪裡……我看看……”

  雪地里,跪了一地的人。只有禮部那個拿著金huáng色繡了五彩雲紋聖旨的人和從前的皇上、現在的太上皇對峙而立。就見有個人從驛路旁搬了一塊石頭放在了太上皇的身後,然後低聲說了幾句,太上皇猶豫了一會,然後坐在了那塊石頭上。

  大太太瞧著那身材舉止十分像蕭颯。

  “我瞧著像……”她不由喃喃地道。

  蕭詔也點頭:“他一向來事,我看像颯兒。”

  第一百八十九章遙遙相望

  時靜姝扶著茉莉的肩擦了擦額角的汗:“你準備還走多久?”

  沈穆清望了望四周,然後指了一旁的斜向的小徑:“看到那邊那塊石頭了沒有,站在那裡就行了——從驛站過來,應該一抬頭就能看得見。”

  時靜姝大大喘了口氣,道:“可別是望梅止渴,你剛才還說站在那棵樹旁,結果站到樹旁,你又說看不到……我是走不動了,不管你看不看得到,我都不走了。”

  英紛幾個丫鬟忍俊不住笑起來。

  “時姑娘,”明霞掩著嘴,“多謝您陪我們姑奶奶走這一趟。”

  時靜姝不由嗔道:“你們這些鬼丫頭,一個個jīng得像兔子,有點風chuī糙動就知道應對。也不知道你們姑奶奶是怎麼教的——你這麼一說,等會你們姑奶奶要是覺得地方不好啊,我是走不動也得走啊!”

  沈穆清不由臉紅。

  好像自己貼身的丫鬟都知道自己的心qíng了……

  還好幾個護院遠遠地跟著,時靜姝身邊也只有貼身的茉莉呵紫荊。

  幾個人在石頭邊站定,明霞就從抱著的茜紅氈包里拿出一個如萬花筒似的東西。

  時靜姝也是世家出身,看著拿東西嚇了一跳:“你從什麼地方得的‘千里眼’?”

  所謂的“千里眼”,就是古代簡易的望遠鏡。

  沈穆清不由訕笑道:“讓錦繡幫我向閔先生借的!”

  “那閔先生豈不是知道了?”時靜姝聽著一怔。

  沈穆清點了點頭。

  “那,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沈穆清沒有作聲。

  英紛見兩人說著貼心話,忙向茉莉做了一個手勢,幾個人也遠遠地退了下去。

  沈穆清這才道:“只是為我擔心罷了?”

  時靜姝望著山下伏在雪地里如一隻只黑蟻的人頭,嘆了一口氣。

  十一月中旬,皇上曾經以大同有匪患為由向大同用兵,後來不知怎地,大同匪患的事無聲無息地沒有提了。過了沒幾天,太上皇出現在曾jú轄下的哈密衛……後來常惠回來時靜姝聽他說了才知道:王清一直沒有告訴今上具體的返程時間,今上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將亦是國舅的林永到大同攔截太上皇。王清對回程的危險已預料到,和蕭颯商量後,派常惠向曾jú求救,西折自哈密衛回京。曾jú不僅慡快地答應了,還親自在哈密衛迎接御駕。太上皇這才能有驚無險地回到宛平。

  如今再看迎御駕的陣勢,皇上的意思已不言而喻,時靜姝又怎能不為蕭颯的未來擔心呢?

  沈穆清此刻卻沒有擔心這些問題。她舉著千里眼,正全神貫注地望著山下。

  這時候的千里眼自然不能與現代的望遠鏡相提並論,更何況沈穆清手裡的千里眼還是閔先生閒暇時照著書上做的。連山下人衣服的顏色都看模模糊糊,何況是模樣。

  沈穆清看著那宣讀聖旨的官員在那裡囉囉嗦嗦了半天,才慢慢地收起聖旨朝東方揖了揖,說了幾句話。

  總算是說完了。

  沈穆清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然後她就看見跪在太上皇旁邊的兩個人將太上皇扶了起來。

  這兩個人一高一矮,沈穆清雖然看不清楚面龐,直覺卻認為高個子的是蕭颯。

  她不由向前走了幾步。

  一旁的時靜姝看到沈穆清的舉動嚇了一跳,忙上去拉住了她:“大太太既然知道你上了山,一定會告訴蕭颯的,你別添亂了。”

  沈穆清聽著回過頭來朝著時靜姝訕訕地笑了笑。

  可時靜姝的話也提醒了她,她抬起千里眼向大太太落腳的地方望去,就看見大太太朝著她站的方向頻頻眺望。

  沈穆清放下心來。

  她將千里眼遞給時靜姝:“你要不要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時靜姝知道沈穆清心急如焚地想見蕭颯,給她千里眼也只是客氣之舉,遂推辭道,“我也不是沒玩過這東西。不過是芝麻呵西瓜籽的區別——你還是留著自己好好地看吧!”說完。忍不住掩袖而笑。

  “什麼芝麻和西瓜籽!”沈穆清不依。“比山上看得清楚多了。”

  時靜姝知道蕭颯回來沈穆清心裡的石頭終於挪開了,可過了此刻,蕭颯的去向又會成為沈穆清心裡的另一塊石頭——得盡歡時更盡歡。她打趣沈穆清:“是啊,我可不像某人,憑著不經意的舉動就能分清楚誰是誰?我啊,還是好好站在這裡看著你為重,免得你滾到山下去了落到蕭颯跟前,元蒙人沒把他嚇著,你倒是把他嚇得魂不附體的。”

  “靜姝姐……”沈穆清嬌嗔著拉著時靜姝的衣袖不依。

  時靜姝笑著直不起腰來。

  兩人鬧了一會,就看見山下的人群開始慢慢地挪動。

  沈穆清忙拿了千里眼望去。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扶著太上皇走在前面,禮部的官員隨後,其次是跟隨著太上皇返回京都的人,這其中應該也有王清在內。最後面是一群護衛。

  人群慢慢朝著他們停馬車的地方走去,只見一個立在蕭詔身後的八、九歲童子飛快地從太上皇面前跑了過去,然後太上皇的步子一頓,扶著太上皇的高個子東張西望地朝沈穆清落腳的地方望了過來。

  果然是蕭颯?

  他果然來尋我了?

  沈穆清不由淚盈於睫,模糊了視線。

  她不由喃喃地道:“他看著我呢!”

  時靜姝聽著心酸,卻笑著調侃她:“這下你該放心了吧!快隨我下山,小心等會回不了城。”

  沈穆清用衣袖擦著眼睛,卻捨不得走:“我們再看看!”

  時靜姝依著她,看著暫停下來的隊伍又慢慢地朝前走。

  遠遠,西邊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不一會,就成了轟隆聲——幾百騎穿著如雲霞般燦爛的飛魚服的軍官朝這邊馳過來。前行的隊伍停了下來,路過驛道的馬車紛紛停靠在了驛道邊,驚慌地張望著。

  沈穆清不由臉色發白:“靜姝姐,是飛魚衛。”

  時靜姝聽著也嚇了一跳,她一把奪過沈穆清手中的千里眼:“不派禁衛軍,派飛魚衛……”她臉色也蒼白如紙。

  “我們快回京都,”沈穆清當機立斷地道,“飛魚衛是由皇上直接管轄調動的,內閣未必知道他們的行動,得趕快把這消息告訴老爺,看能不能說動王威雲閣老讓御史出面彈劾……”

  “不錯,”時靜姝也冷靜下來,“如果是內閣的意思,那就應該是調動禁衛軍……我們快回京都去。”

  兩人提著裙子朝下跑。

  ……

  沈穆清下山時,飛魚衛的人已把迎御駕的人團團圍住,措手不及,沈穆清看見了站在太上皇身邊的蕭颯。

  她一下子呆立在了原地。

  yīn郁的眼神,卻像刀子一樣的鋒利,緊抿的薄唇有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高高凸起的顴骨,空dàngdàng掛在身上的粗布衣裳,像個窮困潦倒的漢子……哪裡還有一點陽光少年的味道。

  沈穆清不由捂住了嘴。

  她怕自己會驚叫出聲,更怕自己會嚎啕大哭。

  緊跟著沈穆清的時靜姝立刻注意到了沈穆清的異樣,她上前扶著沈穆清,一邊低聲問道:“你怎麼了?”一邊順著沈穆清的目光望過去。

  一個穿著三品絳紅色官府的男子正在和飛魚衛領頭的人低聲jiāo涉,被飛魚衛圍住的人則安靜地站在原地,等著兩人jiāo涉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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