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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宛清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著調羹舀了一口粥在口裡——她臉色大變。

  沈穆清笑道:“怎麼了?不好吃嗎?”

  她的話,讓大家把目光都投在了馮宛清的身上。

  馮宛清面白如紙,如吞毒藥般地把粥咽了下去,然後勉qiáng露出一個笑容:“不是,不是,是我沒有胃口!”

  “再沒有胃口,這粥也是太夫人賞的,好歹吃幾口!”沈穆清笑顏如花。

  馮宛清蒼白的臉上就透出幾分青睞:“這裡賣弄放了白蛤,我,我吃不慣。”

  “五表妹有所不知!”王溫蕙笑道,“我就是看著太夫人昨天晚上也熬了夜,才特意吩咐人放了些剁碎了的白蛤在裡面熬——那白蛤有滋yīn化痰的功效,不好吃,也要吃幾口才是!”

  “嗯!”太夫人對王溫蕙的解釋很滿意,好像為了證明什麼似的,特意吃了一口,道:“有些事,你也得習慣才是。這南邊的gān貨,像那鮑魚、石斑之類的,可都是好東西。尋常人家別說是吃,就是見也沒見過。”

  大家紛紛應是,權馮宛清:“這可是太夫人、大少奶奶的一片心意!”

  馮宛清還想辯幾句,卻看見馮氏臉色鐵青地望著她。

  她知道,自己的這位姑媽是最受不了太夫人話里話外那蔑視人的口吻——馮宛清猶豫片刻,低下頭去,又吃了一口。

  “這才是!”王溫蕙目光流轉,璀璨如星地望著她笑。

  其他的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馮宛清也跟著笑——可那笑還只剛浮上嘴角,她就捂著嘴,飛快地朝外跑去。

  “這事怎麼了?”沈穆清不解地道。

  英紛已快步趕了過去。

  “會不會是這白蛤太腥了——”太夫人困惑地望著自己的碗。

  她剛才是吃了的,裡面不僅加了白蛤,還點了些紹興酒,吃不出什麼腥味來。

  正說著,英紛已折了回來。她朝著太夫人福了福,道:“五姑娘在外面吐得翻江倒海,我瞧著臉色實在是嚇人。”

  太夫人一怔。

  王溫蕙已滿臉自責:“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勉qiáng她才是——我去看看她!”說著,快步朝外去。

  梁幼惠在一旁有些不滿地努了努嘴,低聲道:“以前又不是沒吃過白蛤粥——”

  立在隔壁桌子的蔣雙瑞聽了臉色大變。

  沈穆清卻是不安地望了馮氏一眼,喃喃地道:“會不會是不gān淨——要不要找個大夫給五表妹瞧瞧?”

  馮氏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蔣雙瑞已大聲地道:“不要!”

  大家不由奇怪地望著她。

  蔣雙瑞好像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些什麼似的,侷促地站在那裡,勉qiáng地笑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我看,還是別請大夫了——讓她休息一下,說不定就好了呢!”

  馮氏也覺得沈穆清有些大題小做了,道:“雙瑞說的有道理——”只是她的話未說完,王溫蕙已臉色肅然地走了進來:“祖母、娘,我瞧著五表妹的qíng況不妥!還是請個大夫的好!”

  “別請大夫!”蔣雙瑞立刻跳出來反對,“倒溫水給他漱個口,然後再休息一下就行了!”

  王溫蕙卻看也不看蔣雙瑞一眼,徑直走到太夫人身邊,低聲地道:“祖母,她的樣子太嚇人了——畢竟是在我們家,要是出了什麼事——”

  太夫人心中一動。

  王溫蕙是懂醫的,既然她都說不妥——太夫人立刻吩咐身邊的紫娟:“去,給馮家五姑娘請個大夫來!”

  她話一說出口,蔣雙瑞臉色蒼白,搖搖yù墜。

  沈穆清上前幾步扶住了蔣雙瑞:“二嫂,你是哪裡不舒服?臉色這樣的難看?我看,還是讓大夫來先瞧瞧二嫂吧!”

  蔣雙瑞望著沈穆清,眼底滿是痛苦,低低地喊了一聲“穆清”,正yù說什麼,英紛已大驚小怪地跑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五姑娘昏過去了!”

  好好地一個早飯九子馮宛清的不適中慌亂地結束了。

  馮宛清被抬到了太夫人屋裡的暖閣,那個給去地窖拿菜摔斷了腿的看病的大夫隔著大紅的幔帳給她把脈。

  白色的帕子下面露出玉般圓潤的指尖。

  他想到了叫他來的那個丫鬟。

  “是我們家的姨太太,你等會可得看準了——我們家太夫人等著這個孫子等了好幾年了——”

  他沉思良久,放下手,低頭走了出去,對著東稍間屏風後香風撲鼻的所在深作一揖:“恭喜太夫人,是喜脈!”

  第一百三十二章誰又是誰

  馮府的三表嫂站在廂房的門口掂腳朝外望去,卻被五表嫂把拽了進來。

  “這個時候,你就別添亂了!”話是這麼說,自己卻忍不住朝院子裡望了一眼。

  沈穆清那個姓李的陪房媽媽像潑婦一樣,正雙腿盤坐在院子中央,一邊拍打著自己的腿,一邊哭罵著:“……臭不要臉的東西,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別以為爬上了男人的chuáng會躺著哼哼就是本事了……”

  話越說越污穢,屋檐下立著的丫鬟婆子們個個面紅耳赤卻因主子們不開口只好裝沒有聽見。

  三表嫂掩嘴而笑:“看不出來,這李媽媽還有這本事!罵得粱家沒人敢出頭。”

  五表嫂就瞪了她一眼:“難道就沒有罵你,罵我!”

  三表嫂不以為然:“這又不是我惹出來的禍,她只管罵好了。罵得越不堪,我心裡越痛快。看這次我們家那個老太太還有什麼臉面教訓兒媳婦——————-我們家這位五姑娘,可是從小得了她老人家的親自教會呢!”

  兩人正說著,就看見董媽媽帶著兩個腰肥體壯的婆子快步走了進來。

  她一把拉住李媽媽的胳膊,厲聲道:“快起來!你這樣兒,成什麼體統。別以為你是三少奶奶的陪房,我們就不敢治你!我告訴你,你跟著三少奶奶來了梁家,就是梁家的人了……”

  董媽媽的話剛開了個頭,那李媽媽就嚎了起來:“哎喲!我的好太太,我那在天上的太太,你可聽見了。你這才剛走,梁家的人就連我們姑奶奶的陪房都要治了……太太呀,你要是遇到了梁家的列祖列宗,可得到他們面前評評理啊……如今活著的可沒有一個是清白的人啊……”

  董媽媽聽著直皺眉,朝著身後的兩個婆子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把李媽媽架了起來,拖著就朝外走。

  “殺人了!殺人了!”李媽媽仰天大喊,“定遠侯府做出不忠不義的醜事,現在要殺人滅口了……定遠侯府殺人滅口了……”

  董媽媽臉色大變,從衣袖裡抽出汗巾就要去塞李媽媽的嘴。

  李媽媽掙扎著,就看見英紛呼啦啦地領著一幫拿著棒槌的小丫鬟,俏媳婦沖了進來,抬手就指著正在給李媽媽塞帕子的董媽媽道:“給我打!狠狠地打!敢欺負我們沈家沒人……打死了,我去抵命。只管給我狠狠地打……”

  董媽媽嚇了一跳,手一頓,那群丫鬟媳婦已沖了過來,舉棒就是一陣亂打,連那些立在屋檐下的丫鬟媳婦也沒能倖免,院子裡頓時亂成了一團,噼里啪啦花盆被砸的聲音,哎哎呀呀被打的聲音絡繹不絕地響起。

  東廂房的女眷們都擠在窗戶、門口看熱鬧。

  “說實在的,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嘖嘖稱奇,“沈家說起來也算是,怎麼遇事如此莽撞!”

  也有人說:“我早就聽說沈夫人是個厲害的————有什麼樣的丈母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說起來,梁家也是將門支架,竟然被沈家給打了……人家是秀才遇到了病有理說不清,現在倒好,是兵遇到了秀才……說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口氣中都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正房裡,太夫人“啪”地一掌拍在了炕桌上,炕桌上的茶盅發出了“哐哐噹噹當”的顫抖的聲。

  “反了!反了!”她眉宇間透著一股厲色,“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聽說過孫媳婦打祖母的……

  她的聲音未落,外面就傳來董媽媽一聲悽厲的尖叫。

  馮氏嚇得一抖,拉著太夫人的衣袖:“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太夫人氣得臉色鐵青,揚手就給了馮氏一巴掌:“如何是好?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活?“馮氏在姨娘、媳婦、外甥女面前被這樣羞rǔ,捂著臉,低著頭,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卻不敢開口辯駁。

  而在場的人見馮氏挨了打,也都低著頭,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的,外面哭叫聲,砸東西的聲音更顯刺耳了。

  “祖母!“王溫蕙輕輕地喊著太夫人,語氣中有幾分遲疑。

  太夫人心裡還殘留著對馮氏的怒意,口氣煩躁地道:“現在時什麼時候,你還吞吞吐吐有什麼話——————直說就是!“王溫蕙睃了蔣雙瑞一眼,低聲道:“這是既然是關係到三弟,三弟妹,我看,還是jiāo給三弟妹處置的好……人要臉,樹要皮嘛!您也得給個台階她下啊!

  蔣雙瑞有些心不在焉的,對王溫蕙的眼神視而不見,太夫人聽了,不由低頭沉思起來。

  是啊!種的什麼因,就會結什麼果。梁季敏做出這種失徳失義的事,如今也只有沈穆清能幫他掩飾著……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沈家不追究,這事就好辦了……

  主意已定,她抬頭望了一眼神色木然地呆跪牆角的馮宛清對馮氏道:“你去給馮姑娘煮碗白粥,裡面放些天花粉。”

  天花粉,是通行經絡之效的良藥,可有了身孕的人,卻是最忌通經的……

  馮氏驚愕地望著太夫人。

  太夫人眼色一沉:“難道還留下來不成?”

  她的聲音並不高,但有心人自然能聽個一清二楚。

  “不,不,不!”馮宛清蒼白的有些透明的臉上滿是驚恐,“太夫人,我真的沒有做出那等醜事……”

  “你給我閉嘴!”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冰冷如霜,“你還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你沒做那等醜事,一個大夫、兩個大夫都說你有了喜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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