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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就這樣隔著一道帘子站著說起話來。

  望著眼前這個在她面前依舊如孩子般飛揚的蕭颯,沈穆清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目光中慢慢有了一份動容。

  從那個聽不得違逆之言的紅衣少年到眼前這個膽大心細的狀元郎,蕭颯,長大了……可就算是如此,自己卻始終能感覺到那份流淌在他血流里的驕傲。

  “是不是很無聊!”感覺到了沈穆清的沉默,蕭颯嘎然而止,意興闌珊地道,“我覺得憶古可以昔今……”

  沈穆清見他的樣子有些沮喪,知道是自己的態度刺傷了他。

  她不由正色地道:“蕭颯,謝謝你!”

  蕭颯愕然地望著她。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沈穆清的笑容帶著滿滿的感激,“藥王廟相遇時選擇相信我,沈家出事的時候有不計前嫌地來幫我……蕭颯,謝謝你所作的一切。”

  蕭颯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耳朵一下子通紅。

  他無所謂地回了揮手:“哎呀,算了。你不也跑到柏樹胡同去勸我了嗎?我們就算扯平了吧!”

  扯平了?與自己相比,蕭颯付出的更多吧!

  沈穆清不由抿嘴一笑,腦海里浮現出一張宜嗔宜怒的臉來。

  “二姐還好吧?”

  她問得很真誠。

  不管怎樣,她是蕭颯喜歡的人。

  “哦!”蕭颯聽見沈穆清提起二姐,眉頭就蹙了蹙,“我讓她跟著大太太回臨城了。”

  沈穆清一怔:“跟著大太太回臨城了?”

  難道兩人相處的不好?或者有了什麼矛盾?

  蕭颯點了點頭,語帶抱怨地道:“算我倒霉,管了這樁破事。你是不知道啊,那個徐三,自己沒本事要賣老婆也就罷了,誰知道賣了老婆又後悔,天天跑到我家門口來鬧,我一煩,就讓人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頓,又丟了一兩銀子給他。這下他老實了,不來找我了,改去找塗小鴉了。”

  “怎麼會這樣?”沈穆清失聲道,“二姐怎麼會遇到這個樣的人?”

  “就是!”蕭颯眉頭擰得緊緊的,“說起來,二姐也是個jīng明能gān的。可攤上了這樣一個人,有什麼辦法。”

  沈穆清突然就想到了梁季敏。

  是啊,攤上了這樣一個男人……女人大多數都認命吧!

  比如王溫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家都是一樣的。

  “那塗小鴉怎麼說?”她的聲音有些落寞。

  希望二姐這個唯一的哥哥會在關鍵的時候幫幫她。

  “你別說,難怪塗小鴉在曾jú面前服侍了那麼多年連個安置妹子的地方也沒有。”蕭颯很是火大的樣子,“徐三纏著他,他就跑到我這裡來,還說:那五百兩銀票就算是我欠你的,還是讓二姐跟徐三回家吧?不管怎麼說,他們兩人畢竟是結髮夫妻!”

  沈穆清聽得口瞪口呆。

  心裡卻暗暗嘆息。

  一般的人都會這樣委曲求全吧!

  “我一想,算了,人家兩相qíng願,我就自認倒霉,當我那五百兩銀子打了水漂了!”蕭颯語氣很是不煩,“誰知道二姐又不願意了,天天在我面前哭哭啼啼,還說什麼,我要是把她送出這個門,她回頭就吊死在塗家的祖墳旁。塗小鴉一聽,注意又變了,回頭求我把二姐留下。”

  沈穆清不由張口結舌:“這,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去年十月中旬的事。”

  也就是自己在萬寶齋遇到她之前!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二姐才下決心跟了蕭颯的呢?

  沈穆清臉色一暗,沉默下來。

  見沈穆清不語,蕭颯很無奈地望了她一眼:“你也覺得這不是個事吧?”

  沈穆清到是很能理解二姐的做法。她笑道:“她能跟著你,也算是有個依靠。”

  蕭颯點頭:“所以大太太來看我的時候,我就讓大太太把她帶回臨城了。”

  也好,畢竟私收的歌伎和母親身邊的丫鬟那可是天壤之別。

  她受過苦,應該會珍惜這樣的機會的!

  沈穆清想起那在寶良的話。她有些好奇地道:“你是大房的嗎?”

  蕭颯點頭:“大太太是我生母。我是兩歲就過繼到四叔名下的——那時候改的口,現在也叫習慣了!”

  沈穆清不由愕然:“你,你是嫡出:”

  蕭颯就瞪了她一眼:“誰告訴你我是庶出的哥哥,一個庶出的弟弟、兩個庶出的妹妹。”

  沒有親兄弟啊!

  沈穆清不由驚愕地道:“那你過了繼,大房那邊怎麼辦?”古時的過繼可不像後來,不僅承宗,而且還涉及到繼承權的問題,這其中就有長幼嫡庶之分。

  蕭颯無所謂地笑了笑:“論賺錢,蕭家除了我,還有二房的老大,三房的老二,就是我那個庶出的大哥,拿了祖父五千兩銀子做本錢到福州做香料生意,這幾年也賺得盆滿缽滿的。”說著,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我如今中了武狀元,正好為他挪位子!”

  不知為什麼,沈穆清就覺得蕭颯的笑容里隱含著一種讓她覺得心酸的東西。

  兩歲的孩子,還看不出優劣的時候,就被過繼給了四房,改變了人生的軌跡,過生母的稱號,也是“叫習慣”的……難怪他不敢請補習老師……如果沒有這一場破天荒的武舉,他的未來又會在哪裡呢?

  “你過繼,是誰的注意?”沈穆清的聲音非常的舒緩,有著讓她自己都吃驚的輕柔。

  蕭颯卻是敏感的,笑道:“你覺得我很可憐——因為失去了長房長子的位置?”

  沈穆清仔細地思考了一下。

  的確,自己覺得他可憐。不僅僅是失去了長房長子的位置,還是因為那種被族人寄於厚望的壓力……

  但她不能說。

  她還記得初見蕭颯時他的乖張……一個少年在無奈何之下的反抗。

  “你,可憐?”沈穆清朝他眨著眼睛,笑容俏麗地打趣他,“十七歲的狀元郎,的確有點可憐!”

  蕭颯哈哈大笑起來,眉宇間儘是暢快。

  ……

  汪媽媽望著那個神色飛揚的蕭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算個帳,兩個人怎麼說的這樣高興?

  “媽媽別煩。”跟著蕭七一起來的那人溫聲地道,“說起來,富實和貴府打jiāo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年底收帳的時候收得喜滋滋,如今帳目不清楚了,就把我們派來。說實在的,我們也不願意做這惡人。要是能溫言細語地把事說開了,大家都好!”

  汪媽媽聽著,不由橫眉怒目:“和我們嫩家打jiāo道的也不止你們一家,可你看看,除了你們家像這樣要帳,有誰家這樣了……你明天讓你們東家來一趟,我們把話說清楚了,以後可不敢再上貴店賒東西了。”

  那“賒”字咬得極重,很顯然還在怒火剛才富實的威脅。

  那人陪著笑臉:“都是我們不會說話。媽媽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放在心上。”說著,朝著汪媽媽作了一揖。

  汪媽媽見他說話順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垂手恭立,笑道:“小人姓龐,賤名德寶!”

  汪媽媽望著他冷笑:“龐德寶,我看那個蕭七笑得賊眉鼠眼的,只怕是別有所圖吧!”

  龐德寶神色一僵,勉qiáng地笑道:“看媽媽說的!”

  汪媽媽冷冷地“哼”了一聲,打斷了龐德寶的辯解:“我告訴你們,你別以為我們家姑奶奶年紀小就好糊弄花言巧語的想讓她認了那筆糊塗帳,她可是從小就跟著太太管家的。”說著,轉身就朝沈穆清那裡走去。

  沈穆清隔著竹簾看見汪媽媽朝她走來,立刻低聲道:“汪媽媽過來了。”

  蕭颯一怔。

  突然間就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偷偷地溜進夫子的屋裡看他寫給四叔的信里是怎樣評價自己的……那時候,小廝就是這樣低聲對他說“夫子來了”的!

  他不由微微笑。

  俊朗的眉目明亮耀眼:“你記得我跟你說的話……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就派人到富實去找蕭七。”

  第一百一十四章節外生枝

  回朝熙堂的路上,汪媽媽不免囉嗦:“富實也是幾十年的老店家了,怎麼派了這樣兩個愣頭青來……一會說我們欠銀子,一會又說是把帳弄錯了……趁火打劫的我見過,可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

  沈穆清心qíng大好,只是微笑著聽著。

  進了屋,李氏還伏在桌上抄佛經。

  聽到動靜,她放下了手中的筆。

  見女兒眉目展舒,神色間透著歡快,她不由打趣道:“嗯,看樣子,還是得去花園走走。這一走,jīng神就好了不少。”

  沈穆清一怔。

  李氏已抿嘴一笑:“去九思齋看了的吧?我沒有虧待季敏吧?”

  原來李氏以為自己去九思齋會梁季敏了!

  沈穆清但笑不語。

  陪沈穆清進來的汪媽媽自然是什麼也不敢說的,在一旁陪著笑臉。

  沈穆清望著李氏神態間透著剛毅,思忖了片刻,道:“太太,我有話跟您說。”

  李氏以為女兒是去見了梁季敏的,現在又有話說,自然是遣了身邊的人。

  沈穆清坐到了李氏的身邊,低聲道:“太太還記不記得,我去藥王廟的時候,有個叫蕭颯的人曾經讓葉大人到我們家來報信的事?”

  李氏微怔,道:“自然是記得。他今年還中了武狀元!”

  “我剛剛就是去見他了!”

  李氏愕然。

  沈穆清已低聲把剛才發生的事,以及和蕭颯的對話——當然隱瞞了關於蕭颯本人的事,都一一說給了李氏聽。

  李氏聽著直點頭,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我也覺得柳峻的自殺有問題,所以讓歐陽先生不必回來,到江南去打探些消息。”

  沈穆清大感意外。

  沒想到歐陽先生根本沒有回來!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沈穆清本來就覺得蕭颯的這個主意太冒險,現在歐陽先生又不在……她更是沒有把握了。

  李氏沒有作聲,閉著眼睛靠在了迎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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