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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說著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梁幼惠知道杜姑姑走了,不停地在沈穆清耳邊感嘆:“……不知道搬到哪裡去了以後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

  “人和人相處,也要看緣份的……”沈穆清有些頭痛地應酬她時,萬寶齋的送東西來了。

  沈穆清鬆了一口氣。

  梁幼惠也被轉移了視線。

  分心、掩鬢、頂簪,掠子……樣樣都做得很jīng細,款式也還可以,沈穆清拿在手裡一掂,份量卻很輕。她不動聲色,仔細地看了看。

  一個滿池嬌分心的,一個觀音分心,都是多用縷空,少用拔絲。

  沈穆清就給英紛使了一個眼色。

  英紛眉眼不動地拿了進去,沈穆清笑盈盈地福身給梁幼惠道了謝。

  中午,趁著梁幼惠午休的時候,英紛悄聲道:“一共只有九兩四錢三分,成色還只有七分。”

  沈穆清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萬寶齋是以做官宦富豪之家生意聞名京都的老字號,以她的理解,就是專門經營奢華品的鋪子,怎麼會有成色不好的銀飾出來。

  因是送進來的禮品,英紛卻懷疑是梁幼惠身邊的管事媽媽做了手腳,悄聲道:“會不會是下邊的人搞錯了。”

  “別聲張,收下就是。”這種事,怎麼好去查。沈穆清只得道,“各府的打賞都是有慣例的,可能是按照慣例來的。心意到了就是。”

  兩人說著話,有小丫鬟進來稟道:“梁府的紫紗姐姐求見。”

  沈穆清英紛jiāo換了一個眼神,整了整衣襟,端正坐好了,讓小丫鬟把紫紗迎了進來。

  紫紗手裡拿著一個紅漆描金的小匣子,她一見到沈穆清,立刻滿臉通紅地跪在了她的面前:“姑娘救我!”

  沈穆清聽這話來的蹊蹺,一邊示意英紛把她扶起來,一邊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紫紗淚眼婆娑地跪在那裡不肯起來:“奴婢做錯了事,想來想去,只能來求姑娘……”

  沈穆清沉吟道:“姐姐這話沒頭沒腦的……我也不知道梁家姐姐會不會給我這份薄面。”

  “姑娘有所不知。”紫紗面有愧色,“原來大少奶奶在娘家時服侍過她的一個婢女嫁閨女,大少奶奶也吩咐萬寶齋的打了兩副銀頭面送賀禮……我跟著姑娘在貴府做客,原不知道還有這事。今一早萬寶齋來送東西的時候,也沒有在意,匆匆畫了押就給送了進來……誰知道竟然把兩家的東西給弄混了……”說著紫紗舉起手中的紅漆描金匣子,“姑娘,求您在我們家姑娘面前代為隱瞞隱瞞,把東西換了……奴婢感激不盡!”

  開金樓的可不是開汗巾鋪的,送錯了貨,那是個什麼後果……賠了錢是小事,失了信譽可就是自尋死路了。更何況那出貨的手續不下十道,出貨的夥計個個眼尖手利的,怎麼會錯?

  沈穆清心裡暗暗覺得蹊蹺。

  如果是以前,她自然會把這給瞞了。可自從知道連杜姑姑這樣她認為很老實的人都玩心眼,沈穆清前所未有的警惕起來。

  但紫紗畢竟是幼惠帶來的人,求到自己面前來了不好駁了她的qíng面。

  她就朝著英紛使了個眼色。

  英紛會意,接了匣子打開了,見裡面的東西竟然和送給珠璣添箱的東西是一模一樣的微怔了怔,笑著對紫紗道:“姐姐,既然是一樣的東西,何必非要巴巴地換了。”

  紫紗臉色脹得緋紅道:“珠璣姐的添箱,是太夫人親自吩咐下去的。另一對,是大少奶奶去訂的……重量有些分別。”

  沈穆清就看見英紛輕輕掂了掂手中的東西,然後朝她點頭頜首。

  她心中略定,笑道:“英紛,既是如此就去幫紫紗把東西換過來吧!”

  紫紗滿臉感激,不住地向沈穆清磕頭道謝然後千恩萬謝地跟著英紛退下去換首飾去了。

  沈穆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怔。

  正如英紛所言,既然一模一樣的東西就算是份量上有差別,做為收禮的人又怎麼會知道?紫紗何必非要把東西換過來。而且,就算是要換過來,她大可不必來求自己。誰敢保證自己在主子面前永遠不出錯。只要不關生死,一起當差的姊妹們一般能幫就幫,能掩就掩,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是決不會讓主子知曉的。誰敢說這次你幫別人,下一次就不是別人幫你呢!紫紗也曾經服侍過梁家太夫人,現在能拔到梁幼惠的屋裡,也應該是個聰明人才是,她怎麼會舍這條捷徑而來求自己呢?

  沈穆清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但卻有一點可以肯定。

  梁家對沈家的態度,很值得推敲。

  要不然,她嫁個貼身的婢女,卻要驚動太夫人“親自吩咐”。還有,到底是給珠璣的首飾是按舊例做的,還是王溫蕙訂的首飾是按舊例做的……萬寶齋又怎麼會接這樣一單生意……

  可梁家到底有什麼企圖呢?

  權勢?那得跟沈箴糾結去;金錢?沈家也不是什麼大富翁?地位?梁家比沈家說起來門楣高多了……沈穆清實在是想不出來梁家有什麼求沈家的。

  不一會,英紛折了回來。

  沈穆清斂了心事,朝她揚了揚眉。

  英紛就走到沈穆清身邊悄聲道:“我仔細看過了,東西全都一樣。換過來的,不僅重量重一些,成色也好一些。兩個匣子也是一樣的,我還特意檢查過,裡面沒有什麼東西,為了穩妥,我把只換了首飾,沒換匣子。”

  沈穆清心底的困惑越來越濃,眉頭也鎖得死死的。

  因為心底有了疙瘩,沈穆清開始仔細地觀察梁幼惠。

  幾天下來,她很失望。

  梁幼惠依舊那樣天真單純,對她毫無設防,沈穆清問她什麼,她都當成是沈穆清對她的關心,很熱qíng地回答她。

  這讓沈穆清不由常常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就這樣過了三、四天,梁家的人來接梁幼惠了。

  沈穆清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qíng,神色有些恍惚地幫著梁幼惠收拾東西。

  梁幼惠卻把沈穆清的心在不在焉當成了對她的留戀,拉著沈穆清的手,很真誠地道:“你放心,不管怎樣,珠璣出嫁的那天我都來喝喜酒的。”

  沈穆清知道梁幼惠誤會了,對著她臉上認真的表qíng暗暗有些不安。

  不管怎樣,梁幼惠對自己卻是真心實意的。

  不能因為總有一天要下雨所以不出門;也不能因為總有一天要死亡而不求生……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她在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朝著梁幼惠露出了一個歡快的笑容,送她去了李氏那裡。

  第五十六章如沐chūn風

  不管是沈穆清還是梁幼惠,都沒有想到梁家派來接人的竟然是梁季敏。

  他穿著件七成新的寶藍色錦綢直裰,烏黑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cha著根犀牛簪,白淨的臉上掛著謙和的笑容,半坐在李氏炕前的錦杌子上和李氏說話。

  沈穆清當時心中就浮現“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那句話來而梁幼惠則是當場就驚呼了一聲“三哥”,睜大了眼睛道:“怎麼是你來接我?你不在廟裡讀書嗎?”

  梁季敏看了一眼李氏,輕聲地喝斥梁幼惠:“毛毛躁躁的!”

  說的是喝斥,聲音卻輕柔如chūn風般,讓人感覺到溫暖而不是嚴厲。

  梁幼惠紅著臉做了一個垂手恭立狀,然後才給李氏行了個禮。

  梁季敏在一旁解釋道:“沈夫人海涵!我這個妹妹,心如赤子,對人極是真誠,有時難免孩兒氣……”語氣里滿是袒護。

  李氏滿臉是笑,神色中有掩飾不住的欣賞:“二姑娘很好,我們全家都很喜歡。特別是穆清,這段時間兩人像親姐妹,同吃同住,能說到一塊去,又能玩到一塊去。”說著,就望了沈穆清一眼。

  梁季敏就笑道:“這也是沈夫人寬厚,妹子才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無拘無束的。”

  李氏聽了,臉上的笑意越越深。

  沈穆清覺得李氏笑得有點奇怪。

  想到自己好像還沒有給梁季敏行禮。

  難道是在暗示自己?

  念頭飛快地閃過沈穆清就朝著梁季敏行了個禮。

  梁季敏忙起身還了一禮。

  李氏呵呵地笑:“好了。好了。聽說你們上次在太夫人屋裡已經見過一面了。大家就不要拘禮了。坐下來說話。”

  三個人齊齊應了一聲“是”,梁季敏重新落座,梁幼惠坐在了梁季敏對面的小杌子上,沈穆清則立在了李氏的身旁。這樣一來她也就是站在了梁季敏和李氏的中間。

  李氏望著她站的方向,又笑了笑。

  沈穆清心裡一動。

  卻又覺得有些不可能。

  兩人隔了五、六歲……而且,自己還沒有及笄,在世人眼中,就是個小孩子。而梁季敏已經中了舉,算得上是前途無量的少年了。這相差的也太大了些……可望著李氏臉上敷著的薄粉身上穿著的青石色刻絲子,轉念又想到了梁家這段時間的一些舉動……她又覺得自己並不是胡思亂想。

  就在沈穆清千迴百轉時,李氏和梁季敏已經聊開了。

  “聽說你明年要參加殿試?”

  “是!”梁季敏笑容溫和人如沐chūn風,倒和沈箴的儒雅頗有幾份相似之處。

  “來接妹妹,會不會耽擱功課?”

  梁季敏望著梁幼惠的目光很包容:“讀書非一蹴而就之事,要耽擱也耽擱不了這一點點時辰。”

  李氏微笑著點頭:“平日在家裡除了讀書,都有些什麼消遣?”

  梁季敏笑道:“都是一些平常的事。彈彈琴,有時畫畫,練練書法之類的。”

  李氏笑望著沈穆清:“我們家穆清也很喜歡畫畫,牡丹畫得特別好,書法也頗有些功底。”

  沈穆清心中已明白七七八八。

  她不由仔細地打量梁季敏的神色。

  就看見他眼中飛快地閃過一道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儒雅淡定,笑望著梁幼惠道:“我聽我娘訓斥妹妹的時候說過。還說姑娘不僅畫藝高超,針指功夫也是極好繡出來的東西栩栩如生,非旁人能及……”

  沈箴並不管內院的事李氏又臥病在chuáng,陳姨娘連長輩都算不上,這後院就是沈穆清最大了。做為沈穆清的閨友,梁幼惠不僅受到了異乎尋常的尊敬,還享受到了李氏放縱下的自由自在。無形中,她也放鬆下來。見李氏神qíng愉悅,她沒有了在自己母親和祖母面前的拘束。所以見李氏和梁季敏談笑風聲,她也在一旁掩袖而笑:“娘自從見了沈妹妹,看我越發不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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