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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就擺了擺手:“huáng大人不比其他人,xing子有些狷介,你照我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汪媽媽屈膝行禮,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沈穆清看著母親要開始處理家務事了,就笑著起身告辭。

  李氏知道閔先生的課是每天早上巳初,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橙香忙去西次間看了落地的大鐘,回來稟道:“巳初還差兩刻鐘。”

  李氏忙道,“那快去,小心去遲了,總是不好。”說完,又吩咐李媽媽,“你送了姑娘去閔先生那裡。”

  李媽媽是李氏身邊另一個管事媽媽,雖沒汪媽媽那樣得李氏的信任,但也算得上是李氏身邊受寵的人了。

  李媽媽笑著應了,橙香去取了沈穆清的披風服侍沈穆清披上,田媽媽見了,也機靈地抱了大舍起身告辭。李氏就囑咐了田媽媽幾句“小心服侍哥兒”之類的話,沈穆清在前,大舍在後,兩拔人就魚貫著出了李氏的正房。

  他們沿著抄手遊廊到了穿堂,繞過了穿堂正中的紫檁雕牙三陽開泰的cha屏,迎面是五間歇山頂的敞廳,敞廳的橫楣上掛著“朝熙堂”三個斗大的鎏金黑漆匾額。匾額下面是架八扇的紫檁邊嵌jī翅木象牙山水屏風,左右偏廳由靠著粉牆放著一溜太師椅,顯得寬敞而疏朗。

  出了敞廳,外面是個大院子,左右各種了一株合抱粗的參天大樹,正面是座雙檐滴水垂花門。出了垂花門,他們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自散去。

  ******

  沈穆清上課的地方叫做“靜順齋”。是幢三間的正屋,遍植翠竹,原是沈箴在內院的書房。閔先生來坐館後,沈箴讓人開了一個角門,又親自提了一個“貞靜柔順”的匾額,把它賞給了沈穆清做讀書之用。

  靜順齋中堂掛著張孔夫子的畫像,右聯寫著“近知近仁近勇”,左聯寫著“希賢希聖希天”。畫像下一張鼓牙西番花紋的黑漆四方桌,放著筆墨紙硯和兩壘書。方桌左右各放一張黑漆雲石心太師椅,椅下放著蹋腳。

  那是閔先生講課的地方。

  西次間是靠牆擺著書架,滿滿都是書。

  東次間和堂屋中間放著張四扇的寒梅凌放的堆紗畫屏風,屏風後面一張黑漆書案,案上放著文房四寶,案後一張太師椅,放著大紅色妝花緞坐墊。那裡是沈穆清聽課的地方。

  她們到的時候,閔先生還沒有來。

  沈穆清在錦繡的服侍下脫了披風,坐到了堆紗畫屏風後面書案前的太師椅上,落梅望了望東次間臨窗大炕條几上的自鳴鐘:“姑娘,巳時還差一刻鐘!”

  既然時間還早,沈穆清拿起了書案上的《論語》,開始複習這幾天所講的內容。

  說起來,這位閔先生還真是個非常有個xing的人。

  他單名一個“巒”,字別山,出身於那個在本朝出了二十四位舉人,十七位進士,六位解元,兩位探花,一位榜眼,兩位狀元的舟山閔氏——據說,他們家的祠堂前的牌坊延綿幾十里,是浙江一景。

  到了沈家後,閔先生從《三字經》開始給沈穆清啟蒙,按照沈箴的要求給她講《婦誡》、《女訓》、《女內訓》、《孝經》,除了《三字經》和《教孝》他曾經引經據典地給她好好地講了講,那《婦誡》、《女訓》、《女內訓》卻只是照本宣科地讀了一遍。反而常常不務正業,借著指點沈穆清寫字的機會找沈箴討沈家歷代收藏名家畫作讓沈穆清臨摩,告訴她畫畫。其中他又最是推崇揚補之的梅花,而沈穆清卻獨愛邊鸞徐熙之流的牡丹,閔先生看了,也不勉qiáng,總是笑沈穆清:“終是大官富貴之家,愛熱鬧……”

  又教沈穆清音律。先教琴,沈穆清很認真地學,但始終無法把宮商角徽羽與哆來咪發嗦聯繫起來,閔先生越講她越糊塗;閔先生無奈,換教蕭。她人小,肺活量不夠,嗚嗚咽咽,找不到調,聽了讓人難受;又換琵琶,幾年下來,現在彈幾曲小調是不成問題了。

  他還教沈穆清唱小曲,這個沈穆清最感興趣,可沒教兩天,就被李氏知道了,當然也就沒有了下文。

  這其中,最讓閔先生滿意的,就是沈穆清的字了。

  規矩端正,大小有法,錯落有致,清雅秀麗中透著瘦健俊美,閔先生贊了又贊,有一次還特意拿給沈箴看。

  沈箴頗為驚訝:“只是練了五年……”

  閔先生有些得意:“總有一個長處嘛!”

  沈箴不由哈哈大笑,眉宇間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嘴裡卻謙虛道:“女孩子嘛,紡績fèng抽,做茶打飯……琴棋書畫的,隨意學點就是。”

  “世銘不要聽那王盛雲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鬼話。”閔先生連連搖頭,“女子無才,怎能明事理,不明事理,又怎知忠義,不知忠義,又怎能成婦德……”

  這個話題就扯得有些遠了。

  沈箴忙打斷閔先生的話,笑道:“我看穆清的牡丹也畫得好,不如畫幾幅掛在朝熙堂吧?”

  “筆法還是太嫩,不如掛幾幅字。”話說到這裡,閔先生又有遺憾,“可惜姑娘每天下午要學針黹,要不然,可跟著我學學《聲韻啟蒙》……也免得有字無聯!”

  沈箴見先前還拿著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盯著閔先生看的女兒聞言忙低下了頭,一副裝作沒有聽見的樣了,不由的嘴角輕翹,道:“別山是江南名士,能跟著你學詩詞歌賦,自然是好……”

  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告訴紅菱學作詩的時候就曾說過:背王摩詰的五言律一百首,老杜的七言律一百首,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有了這三個人作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就可以做詩翁了……而沈穆清卻是最不喜歡背書的,聽閔先生這麼說,不由拿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沈箴。

  沈箴莞然,笑著:“可這也要有點天賦的……我看還是先學了《論語》再說……”

  沈穆清忙向沈箴點頭,做出感激狀。

  沈箴見了,qiáng忍著笑意和閔先生寒暄了兩句,就藉故告辭了。

  閔先生聽了,很失望的樣子。但還是從善如流,講完了《孝經》後就開始給她講《論語》。

  第四章老家親戚

  想到這些,沈穆清臉上不由浮出了淡淡的笑容。

  很快,巳時到了,自鳴鐘發出了清脆的“叮咚”聲,閔先生準時踏進了書房。

  閔別山不過而立之年,生得劍眉星目,蜂腰猿臂,非常英俊。

  他今天穿了件佛頭青的絨繭綢直裰,手裡拿著幾本厚厚的書,潔白如玉的臉龐在柔和的光線中泛著濕潤的光澤,眉角眉梢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如清晨的第一縷光般明朗。

  看見沈穆清在複習前幾天的功課,閔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笑道:“穆清,不錯,不錯。”

  沈穆清笑著,隔著堆紗畫屏風給閔先生行了禮。

  閔先生坐了下來,把手中的書放在桌上,猶豫了一會,很認真地道:“穆清,關於前兩天我們討論的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話,我仔細想過了,雖然有些道理,但卻不可行。常言說的好,‘治國如烹小鮮’,如果照你所說,豈不是要把如今的官學和私學全部重新設置……”

  這句話,本來就是頗受爭議,而且他涉及到了封建王朝統治的制度問題,根本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清楚的,也不是一時半會人們能接受的……沈穆清那天也不過是有感而發,並無意和閔先生繼續爭論下去,可閔先生卻好象被沈穆清那句“想在國富民qiáng,就需要普及基礎教育”的說話給迷住了似的,根本不顧沈穆清的感受,拉著她繼續著這個話題。不過,和兩天前不同,這次是閔先生說,沈穆清聽……

  落梅只是垂手立在沈穆清身邊,在她需要的時候幫著磨墨鋪紙,而錦繡則象花蝴蝶似的,不時給進進出出的,一會給閔先生上茶水,一會兒收拾著西間的書藉。

  一個半時辰很快就過去了,閔先生笑著起身道:“三人行,必有吾師。夫子誠不欺我也!”

  沈穆清謙虛道:“是先生胸襟博大,允許穆清這樣的胡言亂語。”

  閔先生卻很遺憾地搖頭:“可惜了……這樣好的資質……”說完,到底是不死心,猶豫了片刻,拿了一本白居易的詩集給沈穆清:“抽空把這全背了吧。”

  沈穆清抿嘴一笑,接了過去。

  閔先生知道自己的這個學生。說不說在你,做不做在她。看這樣子,雖然接了書,只怕不會認真地去讀。

  他嘆氣而去。

  沈穆清去了母親住的朝熙堂。

  ******

  沈箴很忙,閒暇的時間本來就不多,有的時候還要去陳姨娘那裡,給留李氏的時候也就所剩無幾了。雖然家裡僕婦眾多,來來往往的很是熱鬧,但每次沈穆清望著陳姨娘那張洋溢著青chūn光彩的臉,就為李氏委屈,心裡都會隱隱作痛。可不滿又如何,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不是誰一人之力能改變的……她只好儘量地陪著李氏。聽李氏說說話,宣洩一下寂寞的qíng緒;或者聽李氏說說舊事,在回憶中尋找一些甜蜜的往事;或者是裝瘋賣傻地表現一番,逗李氏開開心……在這種共為女xing的同病相憐中,沈穆清漸漸對李氏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從開始的盡子女的責任到了現在如拜會朋友似的愉悅。

  走在甬道上的時候,她們遇見了汪媽媽。

  汪媽媽皺著眉頭,臉上的表qíng有點嚴峻,身後跟著幾個平常在汪媽媽身邊服侍的媳婦丫鬟,簇擁兩個面生的女子。這兩個女子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穿著件白色對襟立領綾衫,湖色淨面妝花窄袖褙子,白色碾絹紗挑線裙,除了鬢角cha著三根一點油的銀簪,通身上下沒有其他佩飾。另一個是個婦人,三十出頭的樣子,烏黑的頭髮梳成一個纂,鬃角戴著朵縹色絹花,穿著白色的對襟立領綢衫,白色雙縐挑線裙子,外面罩了件靚藍色錦綢比甲。

  沈府也常有各府的女眷或是管事的媽媽們來來往往,卻沒有誰是這樣一副打扮的——一來天氣已經轉涼了,穿得太單薄了些,二來即然來見客,這顏色也太素淨了些。

  沈穆清不由好奇地望了一眼。

  汪媽媽那邊卻已看見了沈穆清,她忙屈膝行禮,笑眯眯地道:“姑娘下學了!”

  沈穆清朝著汪媽媽笑著點了點頭,那穿湖色窄袖褙子的小姑娘已盈盈屈膝:“這位就是寄姐吧!我是你太倉二叔家的四堂姐沈月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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